【Yahoo論壇／包淳亮】美國保守派更關心拉美移民問題 勝過中國

作者為政治大學東亞所博士

最近一周涉及兩岸的新聞重點，可能是《路透社》的專題報導〈中國如何崛起，挑戰美國在亞洲的軍事霸權〉（有中文介紹），以及在北京舉行的「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前者引述美國退役海軍上將的話，再次明白指出美國很難在台海戰場打贏；後者則顯示更多歐洲國家接受了中國的倡議，並有義大利總理、法國財政部長等高層出席峰會。

不過當前的美國，並不太在意這兩個新聞。在美國的新聞中，民主黨對川普的窮追猛打，前副總統拜登再度出馬角逐總統大位，麻疹疫情擴散，都佔有大得多的版面。事實上，在美國的日常新聞中，幾乎看不到開頭的兩則新聞。親民主黨的主流媒體，寧可將版本用來介紹某個拉美裔非法移民被遣返，而他在美國的子女對這個久未謀面的父親充滿思念的故事。而這類故事，也同時刺激著另一派政治立場者的情緒，進一步激起他們遏阻非法移民的決心。

保守派智庫哈德森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就是後者之一。美國副總統彭斯去年十月曾在這個智庫發言抨擊中國，該講話被一些媒體稱為「新冷戰演說」或「新鐵幕演說」，好像美中兩國關係前景黯淡。與川普關係不淺的著名中國通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也在那兒供職，最近由於美國取消了一些中國學者的訪美簽證，白邦瑞的訪中行程也被中方取消。

不過哈德森研究所要關心的重大問題還有很多，比起中國，他現在更關心非法移民，與如何維繫美國的「民族意識」。其他一些美國保守派智庫，例如西岸的克萊蒙研究所（Claremont Institute），對此也非常關心。5月3日，兩個研究所要在距離白宮後花園的拉法葉廣場僅半公里的「大學俱樂部」（University Club），召開一場座談會，題目是「多元文化主義VS美國」。

如果住在中上層、白人占多數的城市，過去幾十年的日子大概沒太多不同，不過在美國南部邊境的許多城市，拉美裔已經占到人口的九成以上，使得那些地方很難被美國主流文化所「同化」。雖然多數拉美裔也自居「白人」，但是與主流社會的白人還是略有不同；在文化與宗教、美國歷史、美國在國際社會的作用上，往往可能有不同的認同與認識。而多元文化主義，對於這許多不同的認同與認識，卻多持開放接受的態度。由此引發的移民政策、文化政策等爭議，在美國輿論上的曝光度，恐怕比中國議題多上十倍。

雖然許多學者認為多元文化主義是時代的方向，但前述的保守派智庫是將此論點與美國價值對立起來看的。對於美國的保守派來說，廣受民主黨支持的多元文化政策，幾乎就是一個「騙選票」的政策；他們認為民主黨是藉此政策來鞏固黑人、拉美裔、少數性向者的支持。但是無論政治傾向為何，美國族群政治的問題確實不小；例如在政治壓力下，公立大學得保障少數族裔就學比例，但是拉美裔在加州已經是多數族裔，卻還要尋求「保護」，就引起一些白人與亞裔的不滿。

再例如，多元文化的思潮提倡反思歷史，於是美國對廣大西部的征服過程，被許多相關課程的大學教師抨擊為帝國主義、殖民主義。一位受到此種思潮影響的加大爾灣分校學生會的行政團隊，曾主張禁止在學生會辦公室懸掛美國國旗，並稱如果要掛，要連墨西哥國旗一起掛。拉美裔學生會長卡斯楚的此一訴求，卻遭到伊朗裔學生議會議長的反對，該事件並在加州首府沙加緬度的州議會裡引起討論，州議會的越南裔議員還提案，聲稱該校學生會若不懸掛美國國旗，州政府就不應給予該校經費。

川普上台後，要求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加強對非法移民的逮捕與驅逐，一些拉美裔或「白左」人數較多的城市通過議案，說當地警方將不佩合聯邦執法機構對非法移民的搜捕工作。這些城市自稱為「庇護城市」（city of sanctuary），不過此舉也引起許多爭議，川普多次發「推」抨擊。

前述座談會的會議說明，聲稱「多元文化主義侵蝕了美國人對公民身份、實踐和民族認同這些基本問題的理解，在過去的四分之一世紀特別如此。多元文化主義以種族、國族、性別和性取向區隔美國人，並將這些分歧與政治認同和政治正確性聯繫起來。……美國現在捲入了多元文化主義和美國主義之間的高風險鬥爭」，而「美國人」必須「充分理解這一鬥爭」，否則國家的凝聚力會受到很大的衝擊。

《風賦》有云：「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止於草莽之間」，社會大趨勢是可以被觀察的，其長遠影響也是可以被預期的。像是中國大陸在文革之後的少數民族政策，讓一些西北邊疆民族與主流社會愈來愈疏離，結果到這幾年才逼得北京不得不採取強力的政策，試圖加以扭轉；無論意圖是否良善，行動的過程都不免遭人質疑。但是如果難以採取強力政策、或效果有限，且又在短期無力同化呢？川普的回答，就是在美墨邊境建立界牆。

無論中美關係怎樣變化，中國還是中國，美國也還是美國；但美墨關係、拉美裔問題處理不好，美國卻得面對更大得多的麻煩。卡普蘭（Robert Kaplan）在他的《地理的復仇》的最後處理美國的地緣政治，就還是回到這個關鍵問題，認為比起中國、俄國等的挑戰還重要得多，只不過他認為對墨西哥還是要以拉攏為主。「我們是誰？」這個杭廷頓十多年前提出的大哉問，迄今仍是美國的第一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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