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包淳亮】美國軍方果真比文官與文人強太多了

作者為政治大學東亞所博士

「美國軍方果真比文官與文人強太多了！」令人產生這種感慨的，其實不限於美國。政客、文人、覺青，都經常是意識型態的俘虜，遇到重大的現實問題，常輕易提出一些看似充滿理想、無懈可擊，其實禁不起現實考驗的說法、政策。與此相對，經常得面對生死的軍方，則較不會讓情緒主導思維，而更會讓理智戰勝好惡。因為任何的好惡，也不能超過對自己的生命與財產的珍重。

最近讓我感到可笑又可悲的一位美國文人，就是《紐約時報》評論主筆布魯克斯（David Brooks）。他在2月14日再發表〈中國對21世紀的威脅，將我們帶到一起〉，說美國的兩大黨雖然彼此撕咬，但對於中國的威脅有共同的警惕。奇怪的是，他又正面引述了中國旅美學者唐文放的一篇文章，指出中國人對體制的信任度遠高於民主國家，並且中國的成功不僅使許多國家轉而認可其「威權」體制，而且也迫使美國原本最反對國家對經濟的干涉的共和黨自由市場派，也轉而訴求國家對經濟的更多的介入。他因此認為中國的崛起威脅了「美國與世界秩序」，而這個秩序的內涵，對他來說，似乎是美國人心中的「應然」，也就是「自由市場經濟」。

布魯克斯在文中已經指出了中國體制有其優越之處，但是放在全文來看，這個「認可中國」的轉折，與他前半段對中國的近似「抹黑」的描述又落差太大。他先是用大半篇文章，非常「政治正確」的描述了中國的「可惡可恨」，然後卻神來一筆，承認威權中國的人民對體制非常信任，民主美國的人民則對體制不信任，最後結論又是美國能否進行體制改革，應對中國對「自由的國際秩序」的挑戰。整篇文章有些虎頭蛇尾，似乎他在這樣寫的時候，又想面對中國崛起的現實、又不甘心面對；希望美國改革，又似對此毫無信心。我覺得，他應該好好念一念張忠謀強力推薦的《注定一戰》，看一看哈佛大學教授艾利森（Graham Allison）是怎樣描述當前的美中關係的！

簡言之，布魯克斯的文章，反映的是大量美國政客、文人的「慢三拍」。我曾經有一篇文章〈打破否定中國崛起的三層心理防線〉，說這個否定有三層，第一層是其崛起的真偽，第二層是崛起的可持續性，第三層是崛起的道德與否。對於艾利森來說，他已經判斷崛起為真、可持續，且基本道德；而布魯克斯與許多人，還在那兒對中國的崛起扭扭捏捏、不願承認，也不願思考其崛起的未來影響，只是耽溺於莫名的恐懼，然後將中國的崛起塗上一層不道德的色彩，就這樣寫完交稿了。就像許多人的中小學作文，到最後就是「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一樣！這樣的思考水準，要他做什麼？

還好不是每個美國人都是這個水準。美國軍方最仰仗的智庫蘭德公司，最近才又發表了一篇報告《俄國是流氓、不是同儕；中國是同儕、不是流氓》，指出「俄羅斯和中國是對美國國家安全的獨特挑戰。俄羅斯不是一個同儕或鄰近的競爭對手，而是一個裝備精良的無賴國家，試圖顛覆一個它永遠無法控制的國際秩序。相比之下，中國是一個同儕競爭者，希望塑造一個它有可能佔據主導地位的國際秩序。這兩個國家都試圖改變現狀，但只有俄羅斯襲擊了鄰國，吞併了被征服的領土，並支持叛亂分子分裂更多領土的企圖。俄羅斯在國內外暗殺其反對派，干涉外國選舉，顛覆外國民主國家，並努力破壞歐洲和大西洋的機構。相比之下，中國日益增長的影響力主要取決於更積極的措施：貿易，投資和發展援助。這些屬性，使中國成為一個不那麼直接的威脅，但卻是一個更大的長期挑戰。」

這篇報告稱，「在軍事領域，俄羅斯可以被遏制，但中國不能。它在東亞的軍事優勢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長，迫使美國在確保現有承諾時，得接受更大的成本和風險。但是對世界領導權的競爭，將不是在地緣政治上，而是由地緣經濟發揮作用。正是在地緣經濟的領域，美國和中國之間的全球影響力的平衡，開始轉有利於中國。」比起布魯克斯的欲言又止，蘭德的這個報告指出了簡單明瞭的現實。

美國海軍部副部長 Thomas Modly 13日在軍方與軍工業界的「西部峰會」上發表演講，也是直接面對現實。（中文摘要），甚至聲稱「海軍軍官沒有與中國進行大國競爭的信心」、「美國國內製造業過於薄弱，無法與中國長期競爭」。這樣正面現實，思考中國的挑戰，就會讓尋求更多安全的美國，為了保護自己，而採取「修理」華為的政策。這種政策固然是勢所必然的，但是如果以為這種「修理」會改變整個大趨勢，就一葉障目了。

前幾天幾位朋友分享了澳大利亞學者Paul Dibb的文章，聲稱澳大利亞一定要與美國一同應對中國可能對台灣發動的攻擊。「高興」沒幾天，另一位澳大利亞的國防戰略重量級學者Hugh White寫文章批評了他的論點，反過來強調無論如何美國不能保衛台灣、澳大利亞也不應該捲入這場混水。其實美國海軍戰爭學院的金萊爾（Lyle Goldstein）教授也早說了與後者類似的話，指出「遊戲已經完了」、美國「不能在台灣畫紅線」。蘭德智庫的「美中軍事計分卡」也早已得到這個結論了。一些人不看這些報告，去跟著覺青、文人、政治家搖旗吶喊，不曉得算不算是被賣掉了，還幫人數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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