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呂建和】爸爸我來遲了 一段來不及說的愛

作者為振興醫院公關組組長

護理之家前的空地上長了一棵很大的龍眼樹，每年到了七、八月結果季節都結實累累，護理之家的工作人員和住民只要想吃的時候，都可以隨時去採摘，一整個夏天總是吃得很開心。但最近這幾年到了結果季節，即使龍眼樹還是成串成串掛在樹上，龍眼卻再也不甜了，因此都沒有人前去採摘，只是兀自結果然後等待落地的一天。

多年前某天，一位小女童拉著身邊年輕媽媽美雯的袖子，指著這棵高大的龍眼樹，「媽媽，那樹上長得是什麼東西啊？是葡萄嗎？一串一串好可愛喔！」年輕媽媽向小女童說：「那是龍眼喔，是一種水果，也是媽媽最愛吃的水果，只是在美國沒有這種水果，所以我也好多年沒有吃過了！」「媽媽，我想吃我想吃，我想要吃吃看！」「好，但我要先問問看裡面的人才可以喔！」

美雯離開台灣已經十多年了，這次回來卻是為了奔喪，她的父親失智多年，臨終飽受心臟衰竭之苦，最後因多重器官衰竭走完了他的人生，只是他一直沒等到女兒回來見他最後一面，「美雯、美雯，爸爸好想你喔！」眼角含著淚水留下這一句遺憾，但美雯終究沒能聽到。

當年，美雯要放棄大學學業為愛遠走美國，即使她的父親極力反對，後來甚至鬧到父女失和斷絕關係，也失去了聯絡。美雯到了美國後，才知對方已有婚姻關係，傻傻地被瞞了好多年，等到對方發現她懷了個女兒後，只丟下一筆錢後就不再聞問，好面子的她也不敢回台灣，沒有學歷的她只能在美國餐館端盤子辛苦工作，其實她真的很想回台灣。

其實，美雯的父親很疼愛她，只是不懂得表達，明明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但說出口的話卻完全扭曲了原意，他常常感到懊惱，卻礙於身為父親的面子，不會拉下臉來道歉，美雯了解也體諒父親，只是身為他的女兒，也遺傳到了他的好面子，二人硬碰硬，沒人願意先低頭，讓雙方的關係愈來愈糟，從未把心裡對對方的關愛說出口。

「我叫美雯，我是某某的女兒，有人通知我父親過世了，我是來處理他後事的。」護理長聽聞走了過來。

「您好，我是這裡的護理長，是我通知您的，不好意思，讓您老遠從美國回來一趟，因為您父親沒有其他的親人，雖然他生前有交待，不論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通知您，但我們實在找不到可以協助處理的人，真的很抱歉！」

美雯心想，父親的脾氣還是很倔強。她的女兒又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想起要問龍眼樹的事，「請問一下，外面的那棵龍眼樹長得很好，結實累累的，很冒昩請問一下，不知可不可以摘一些下來，我女兒在美國沒吃過龍眼，很好奇想要吃吃看！」

聽到美雯的問話，護理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不起，我一時忘記告訴你了，其實那棵龍眼樹是您父親親手栽種下去的，已經有將近十年了吧，他說女兒愛吃龍眼，想當成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護理長領著美雯母女來到龍眼樹下，指著樹下的一個已經褪色的立牌，上面寫著栽種的日期，正是美雯的生日。

護理長抱起小女童讓她可以親手摘到龍眼，小女童採了好大一把，「媽媽，你看我採了好大一把喔，我們一起來吃吧！」美雯剝了一顆給女兒，也剝了一顆放進嘴裡，她的眼淚怎麼也停不住，雖然那是十多年未曾嚐到的味道，但嚐到的卻無止盡的苦澀和懊悔，「爸爸，對不起，我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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