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蕭景紋】淫醫、體操、女孩子

作者為駐美兒童腎臟科醫師

最近美國頭版的新聞，不外就是奧林匹克體操界的淫醫醜聞。

整件事情匪夷所思。在二十年裡頭，美國體操代表隊前隊醫納瑟（Larry Nassar） 以自己在體育界的知名度，長期性侵無數年輕女子。而且事發時，多數孩子的父母甚至還在場。

通常是納瑟用專業的口氣，信誓旦旦地告訴受害者和家長，自己在臨床上的做法，是醫學上普遍的療程。望子成龍的父母們，對此深信不疑，有一些父母甚至不相信自己小孩的抱怨，告訴他們不要胡思亂想。

納瑟的惡行，是經過多年來的精心算計。長久以來，受害者被冷落，直到印第安納星報在2016年八月裡刊了一篇文章。

這篇調查裡，記者揭穿了位於印第安納州美國體操協會令人擔憂的內幕，包括許多選手指控教練的惡行而被忽略或被斥責的情形。最初的文章內容裡並沒有提到納瑟醫師。

這篇文章引起Rachael Denhollander的注意。她曾是一名體操選手，現在是一名三個孩子的母親，同時也是名律師。經過多年對醫師的指控而受到冷落的她，看到文章彷彿見到一絲光芒，主動聯繫了報社提供自己痛苦的經驗。

報社在同年的九月再接再厲刊登了一篇關於納瑟的文章，吸引了社會的關注。原本以為只有幾位受害者會公開指控這位在體育界頗有聲望的名醫，沒想到激勵了接近一百六十位女性被害者出庭。其中不乏奧林匹克的體操明星，痛斥這些腐敗的大人為了金錢和名聲，冷落了多年來小女孩發出的求救聲。

在這一個宛如好萊塢電影的法庭審判裡，每一個女性站在講台前，無懼的面對著納瑟，指控他在幼小的身體和心靈上留下的蹂躪。納瑟只是低著頭，心裡頭彷彿沒有什麼悔意。長久以來社會給他的崇高地位，或許已經改變了他的人性。他似乎不後悔，只是困惑事情一旦揭發後，怎麼會比想像的更要糟糕。他甚至寫了一封信，批評法官把審判變成媒體馬戲。信中聲稱自己是好醫師，這些現在指控他的女人，以前也重複回來找他治療，抱怨著「地獄之火趕不上受冷落女人的怒氣」。

這種引起公憤的噁心言舉，被女法官當場揭穿，將信撕破扔在他面前，冷冷告訴他，自己的狗都不會給他治療。

我和同事談起這件事情，不得不搖頭，為這些受害者感到難過，也同時訝異納瑟的惡行會被忽略那麼久。

身為兒科醫師，多年的訓鍊教導我們冷靜地觀察病人，清晰的提出診斷和治療，同時保持關切的態度，將心比心，把每個病人當作是自己的小孩。在臨床上，對於治療的過程也是非常嚴格。尤其在國外，文化的不同，讓我們和病患在身體的接觸和言語的措辭上十分小心，以免在臨床上衍發不良的反應。我們也避免單獨和病人共處一室，尤其是男醫師，通常會要求家長在場。或是尊重青少年的隱私，也會在父母離開後，請女性護士或醫師一起幫忙，減低病人的不安和誤會。

在醫師媽媽團的臉書上，大家痛罵社會的錯失，也指責父母為了競爭的輸贏，忽略了孩子的求救聲，而寧願相信衣冠禽獸的名醫。

每個家庭的隱私是不容外界去猜測的，籠統地指責這些家人的疏忽只是導致更多人的痛苦。在這一次的人間悲劇裡，已經不允許更多後遺症。

性侵和暴力，好像已經成為現代生活的一部分。網路和社群散播這些新聞，人們漸漸麻木，為了保護自己，對這些驚心動魄的新聞產生了冷漠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在每一件暴力事件或負面新聞的背後，生活裡有成千上萬美好的事情發生。我們不該對壞事感到冷淡、漠不關心，而是利用日常生活中溫暖的能源，吸收正面能量來關懷身邊不幸的人和事件。

而事實正是如此。就像這件悲劇裡，經過嚴重的創傷後，這麼多年幼的小女孩，長大後還是可以在社會裡頭秀出亮眼的成績，成為勇敢美麗的女人。

就像一位受害者所說的，小女孩不會永遠弱小，她們將會成長為堅強的女性，有一天，回來摧毁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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