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黃富娟】一個延續的古巴史：後卡斯楚時代的制度遺產

作者為淡江拉美所助理教授

(AP Photo/Ismael Francisco, Cubadebate, File)

4月19日古巴人民政權代表大會以幾乎一致性，通過由57歲的迪亞斯-卡內爾(Miguel Díaz-Canel Bermúdez )接任國務委員會與部長會議的主席，成為古巴名義上的國家元首與政府首腦。

任期五年，得連任一次。迪亞斯-卡內爾是古巴革命以來，首位非卡斯楚家族出身，也是第一位未著橄欖綠軍服就職的國家領袖。這象徵著古巴革命時代正式畫下句點，卻非卡斯楚家族影響力的終點。

古巴黨報Granma指出，溫和派的迪亞斯-卡內爾，出身於1959年古巴革命成功的次年。他擁有電機工程學士，青年時期已加入共產黨員，並在共黨青年聯盟中擔任幹部。

1990年代在古巴艱困的「特殊時期」(periodo especial)，他進入中央委員會，並先後任職卡斯楚故鄉Villa Clara省與Holguín 省幹部，此時他已在黨務與地方行政歷練中嶄露頭角。

2003年他被拔擢為政治局成員至今已有15年資歷。2013年繼任國家副元首，成為卡斯楚家族欽定的接班者。

根據勞爾(Raúl Castro)說法，卡內爾擁有豐富的黨政歷練、卓越的執行力與媒體溝通能力，同時更對黨的意識形態與古巴革命持有堅定的信念。從經歷、能力到意識形態上的選擇性親近，都不難理解他何以受到青睞。

從古巴國家權力分佈來看，即便卡內爾接任古巴國家主席，他的第一任期僅能延續勞爾路線，不會有重大突破。以下就兩點說明：

第一，在一黨專政、以黨領政的共產政體中，權力核心來自於黨的最高領導人與武裝軍事力量。

目前勞爾仍是古巴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第一書記兼武裝力量總司令。在權力核心仍控制在卡斯楚家族手中，卡內爾淪為形式上元首。

目前雖已確定2021年勞爾即將卸任第一書記，到時卡內爾能否全面接管權力仍存在變數。變數來自於卡斯楚家族是否真如預期會為他打造一個黨政軍全控的政治結構？

事實上，古巴自2011年以降黨內就曾對社會主義的「民主」展開激烈辯論。勞爾執政以後，決策走向依賴體制的集體領導，同時限制黨政職位任期，以避免革命領袖卸任後衍生的政治不穩定性。

這些都勢必削弱卡內爾未來的權力基礎。據此，他的第一任期猶如適用期。關鍵仍在未來幾年的政治發展。

第二，接任國家主席的卡內爾，主要任務在於管理政府部會，以及解決國家發展的難題。當前古巴面臨最棘手的問題是經濟成長的停滯，民心卻渴望更好生活。

勞爾接掌大權之後，倡導市場社會主義的經濟改革路線。他啟動自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的過渡，緩步走向有限度的開放。

2016年第七次全國大會中，提議借鏡中國-越南模式，在保留一黨專政領導之下逐步開放經濟領域的現代化。這意味著後社會主義轉型的東歐模式(休克療法)已非選擇。古巴在可見未來不可能晉升市場經濟的地位。

回顧過去十年發展，勞爾作為務實的經濟改革者，先後設置加工出口區與工業園區、強化古巴軍方對國內產業控制力同時轉型成為引導國家資本主義發展的主力企業、2010年古巴允許小額自營生意但不賦予從事進出口貿易的許可，2011年允許古巴人民買賣房產等。

看似，古巴經濟改革開放已啟動。但即便中越模式應用在古巴得宜，古巴仍面臨美國經濟封鎖的外部結構制約。不幸的是，川普上任逆轉美古關係，後又因外館受襲事件雙方交惡，轉為牽制古巴解放軍在美國的營利事業，這些都衝擊古巴對外投資與貿易成長。

此外，內部壓力來自如何改革計劃經濟下國企效率不彰與雙重匯率制度的弊病。

卡內爾未來的改革將依循《2016-2021黨與革命的經濟和社會政策》(la política económica y social del Partido y la Revolución para el periodo 2016-2021)與《2030經濟與社會國發計畫》(Plan nacional de desarrollo económico y social hasta 2030)，首重強化政府效能、提振企業自主性與競爭性、同時推動貨幣和匯率統一、擴大多元化出口，強化古巴經濟與世界接軌。

總之，卡內爾在古巴政經雙重改革的關鍵時期，躍上最高政治舞台。

對外，面臨盟友委內瑞拉深陷經濟危機的孤立，又逢川普加碼的經濟封鎖；對內，古巴官僚體系年輕化引發的新舊價值衝突不斷，還有卡斯楚家族勢力凌駕其上。

況且卡內爾雖領導官僚體系卻沒有控制黨與軍隊(控產業)權力，在這樣結構上推動改革勢必存在較高困難度。

誠如卡內爾在就職演說指出，「4月19日不是古巴歷史上的斷裂，我們有的是一個延續的歷史。」政治上，他將繼續捍衛古巴革命與既有政治體制；外交上將延續哈瓦那一貫立場，尋求美古改善關係、但不對美國妥協；經濟上，他指出「古巴並沒有空間留給那些急欲復辟資本主義的人」。

可見，卡內爾時代的政經格局大致延續前任基調。在權力尚未鞏固之下，延續勞爾改革路線是時勢所趨，也是明智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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