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黎家維】白道為何比黑道可怕？看看財團法人法草案就知道

作者為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高級助理研究員

2000年台灣首次政黨輪替前，當任中研院院長的李遠哲曾感嘆「白道比黑道可怕」，批評李登輝總統主政時期，「黑金政治」問題嚴重，台灣恐將沉淪。但將近20年後，白道依然比黑道可怕，只不過，黑白兩道緊密連結的黑金政治不再是台灣民眾的最大夢靨；白道利用法律，讓掌權者得以「合法掠奪」部分民眾或弱勢者的財產與權益，才是當前更大的問題。

●「合法掠奪」的白道比黑道更可怕

「合法掠奪」的概念，是150年前法國經濟學家巴斯夏（Frederic Bastiat）在其名著「論法律」一文中所提出。巴斯夏當過立法議會議員，因此對於利益團體經常藉由法律，掠奪平民百姓的財產有深刻的觀察。他亦曾寫過〈蠟燭製造商的請願書〉這個寓言故事，敘述照明廠商為了確保蠟燭與各種照明生產商的利益，於是集體向國會議員請願，請求他們立法禁止太陽光進入室內，規定建築物應該全部拉上窗簾，藉此向大眾說明「合法掠奪」的荒謬。

●行政院版財團法人法草案－白道合法掠奪的極致

近日立法院積極排審民進黨政府提出的《財團法人法草案》，完全展現了政府高舉追討國產大旗，進行「合法掠奪」人民與社會財產的醜惡面貌。在此舉出兩個最為「極致」的部分。

第一，有的財團法人雖然一開始由政府捐助成立，但是隨著社會自發共襄盛舉，或本身經營成效卓著，使政府出資部分在整個基金總額中的比例越來越小，當政府持份低於50％後，就變成民間的財團法人。

但此草案卻強行規定只要政府曾出過錢，不管政府如今持分多寡，他都把你當做政府捐助的財團法人，而必須依照政府捐助財團法人，採較嚴格的規範來加以管控。換言之，只要這個法人成立時政府曾經出過錢，「生是政府的人，死是政府的鬼」，政府就可以嚴格管控你一輩子，直到你解散消失為止，這合理嗎？

第二個更為離譜，這個草案甚至允許政府在立法通過三年內，針對曾捐助過的財團法人，不管當時與現在政府持股多寡，都可以補足合理差價而強制買回，但被買回者卻沒有拒絕的權利。

舉個例子來說，今天我捐一張發票給某個基金會做公益，但是開獎那天我發現這張發票中了200萬，我可不可以說本來只想捐200元，而硬要那個金會把發票退還給我？就法律觀點而言，捐出去的東西就失去所有權了，只要受贈者依照捐贈者的意思運用這筆錢，根本不能要求退還。除非像花蓮賑災捐款爭議那樣，當捐贈人認為受贈者沒有依照他的意思去運用這筆善款時，才可能要求退還。

再舉另外一個例子，我今天捐給某基金會100萬讓他們購買設備並開設愛心烘焙坊，結果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麵包大賣，烘焙坊資產增加為2000萬元，而且後勢看漲。這時我可以主張用1900萬，不管這個基金會的意願，而強制買下這個烘焙坊嗎？其實大家都清楚知道你我沒權力這樣做，但是今天的《財團法人法》就讓政府擁有這種特權力。而這不是強取豪奪，什麼才是？

●拋磚是為了「引玉」不是要你「搶玉」

其實政府捐助成立財團法人的真正用意，在於針對特定社會公益事務，政府「拋磚引玉」帶頭去做，並希望引發社會迴響，一起共襄盛舉。今天如果某財團法人能夠獲得社會支持，財務獨立自主，不再年年仰賴政府金援（政府至今每年仍要金援財團法人達300億），本應該是政府帶頭鼓勵社會公益的典範，但如今在蔡政府的詮釋下，把這種情形視之為公產遭稀釋而落入私人之手，所以必須立法嚴控與追討。這些觀念其實都很有問題。

首先，政府因特定公益目的捐錢給財團法人，錢一旦捐出就不是政府的，而是屬於整個社會的。因此政府的工作不是去拿回捐助的錢，而是監督這筆錢，確保這些錢的使用能夠依照原來捐助者的捐助目的。

其次，如果「拋磚」能夠「引玉」，政府應該樂見其成，而不該藉「拋磚」把「玉」引出來後，卻將「玉」強佔為己有。這已是強取豪奪，更是不公不義的「合法掠奪」。此惡法一旦通過，以後又有誰真正願意響應政府帶頭的公益之舉？

●包裹糖衣的毒藥

巴斯夏提出「合法掠奪」概念警告世人，主要是為了批判當時盛行的社會主義思想，認為政府拿著冠冕堂皇理由進行管制與規範，猶如包裹糖衣的毒藥，常會產生看不見的後遺症。

時至今日，「合法掠奪」不僅在民主國家中極為常見，在台灣更不時上演。今天政府告訴大家《財團法人法》是為了追回落入私人之手的國產，但要位子、搶資源、爭權力是政府不會告訴你的事。對公益法人制度的長遠傷害，則是現在還看不見的後遺症。

黑道的強取豪奪不讓人害怕，因為他是「非法」的，終會受到法律制裁；但白道的強取豪奪卻令人驚恐與憤怒，因為他是「合法的掠奪」，不僅不會受到處罰，掠奪者更自認正當且義正詞嚴，受害者卻莫可奈何。「惡法亦法」，這正是「白道比黑道更可怕」的原因。而《財團法人法》無疑是當前政府「合法掠奪」社會資產的另一「經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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