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動車稱霸印尼 將造成依賴與污染雙重危機？

台北 —

印尼電動車市場目前出現一股“紅潮”，中國品牌市佔率逾八成。然而，觀察家警告，這恐導致電動車產業過度依賴中國，導致印尼新能源經濟遭受地緣政治緊張。此外，中國車商未提出明確的電池回收政策，也使環境污染隱憂浮現。

中國電動車在印尼引發熱潮

“最近有愈來愈多人來到我們店裡，他們大部分都想把原本的汽油車改換成電動車！”忙了一整天，才剛下班的衛斯理·尼爾（Wesley Niel）終於找到時間接受訪問，他興奮地透過視訊鏡頭，對美國之音介紹現在最熱門的車款。

“我們店現在最暢銷的（電動）車款就是我們的比亞迪M6。因為在印尼，沒有一輛電動車是三排座的MPV，就只有比亞迪有，” 衛斯理·尼爾說。

即便才在雅加達的比亞迪Arista PIK分店擔任品牌顧問約10個月的時間，但衛斯理·尼爾說，他已經看到這個全球最大電動車品牌在印尼成長的驚人潛力，他說：“目前我們品牌可以說是（在印尼）最暢銷的品牌（之一），因為即使我們最晚才進入市場，但目前就已經賣出七千台（電動車）了。”

不過根據印尼車輛工業協會（Gaikindo）較早前發表的最新數據，比亞迪從今年1月中正式進入印尼電動車市場至9月為止，實際上已在印尼賣出8,536輛電動車，不僅超越衛斯理·尼爾所說的數字，目前在印尼更是電動車銷售亞軍，緊追在同樣來自中國的上汽通用五菱（Wuling)之後。根據數據，五菱同期銷量達9,146輛。

除了比亞迪和五菱，其他中國電動車品牌也表現不俗，像是第三名的奇瑞（Chery)同期銷量達3,691輛、第四名則是上汽集團旗下的名爵（MG），銷量達2,707輛。統計顯示，中國品牌今年1至9月在印尼電動車市場的佔比高達87.4%，顯示其強勢的主導地位。

印尼車輛工業協會另一項最新數據顯示，印尼今年1月至8月電動車銷量較同期激增177%，佔全國汽車總銷量逾4％，可見相比傳統汽油車，電動車已愈來愈受印尼消費者的青睞。一名打算買第二台電動車的古納萬（Gunawan)就對亞洲新聞台（CNA）表示，兒子使用電動車的經驗讓他深受鼓舞，“他每六個月才去維修一次汽車. . .成本肯定比傳統汽車便宜得多。

對於中國電動車品牌大舉搶佔印尼市場，同樣在電動車產業的印尼電動機車ALVA執行長普巴賈·龐特佳（Purbaja Pantja）對此樂觀以待。他認為，中國在電動車供應鏈上的優勢，將有助於加速印尼的電動車產業發展，甚至能協助完成印尼對未來電動車銷售所設下的雄心勃勃的目標。

印尼電動車目標 中商將扮演要角？

普巴賈告訴美國之音：“無庸置疑的，我相信在電動車供應鏈以及零組件方面，包括電池、動力系統等，中國可能是最大的供應國之一，這將有助於加速印尼的電動車普及進程。”

印尼能源和礦產資源部先前曾表示，印尼政府希望在2030年，電動車銷量達200萬台、電動馬達達1,300萬台，因此需要加強設置及配套設施，以讓電動車生態系統完整。

中國電動車商似乎也嗅到商機。以印尼新能源車市佔率第一的五菱為例，稍早宣布要在2024年底前在其印尼工廠生產電動車電池；比亞迪方面，據比亞迪微信公眾號稍早發布的消息，比亞迪於今年10月8日已在印尼勿加泗（Bekasi)舉行9家新店的開幕儀式，5月還宣布，正投資13億美元在印尼西爪哇省建造電動車工廠，預計2026年1月開始營運，目標是每年生產15萬輛。

然而，根據官方數據，截至今年5月，印尼的綠色車輛數量才達144,547輛。這不僅是包括二輪、三輪機車、客車、巴士和貨車，還可能包含插電式油電混合車及油電混合車等非純電動車的數量，離印尼政府所設的目標相去甚遠。

對此，普巴賈坦承，目前印尼的電動車佔比仍然偏低，雖然電動車目前達約5%，但兩輪電動馬達的比例更低，僅約1.5%，要在七年內達到政府設定下的目標，印尼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印尼商業理事會(Indonesian Business Council)國際事務副總裁諾托（Thomas Noto Suoneto）認為，如果雅加達採取更全面及多元化的方式來推廣電動車，印尼政府仍然有機會達標，而其中中國電動車商更可能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諾托告訴美國之音：“我認為中國電動車確實會在達成這個目標上扮演重要角色。但印尼政府還需要多元化，所以在這200萬輛電動車的目標中，我相信印尼政府或政策制定者，會試圖讓各方都有適當的機會，不會只有中國，韓國或其他國家也有可能加入。”

過度依賴中國的隱憂

然而，在中國電動車利用印尼電動車熱潮大發利市之際，卻也有觀察家對此現象感到擔憂。

印尼獨立智庫“經濟與法律研究中心”(CELIOS)中國及印尼研究中心主任赫馬特(Muhammad Zulfikar Rakhmat)及研究員葉塔（Yeta Purnama）較早前在傳媒“Stratea”上撰文表示，中國電動車的持續進入可能會增加印尼對中國的依賴，包括電池、電動傳動系統技術和充電基礎設施等關鍵零件。

赫馬特和葉塔說，這將加深印尼對中國產業戰略和市場動態的依賴，可能會限制其製定國內電動車政策和優先事項的自主權。例如，如果中國國內市場因地緣政治緊張局勢而動搖，印尼的整個電動車市場恐也受到波及。

對此，印尼能源轉型研究所(Energy Shift Institute)執行長普特拉（Putra Adhiguna）認為，這種對中國產業依賴的隱憂特別顯現鎳礦上，特別是印尼是全球最大鎳礦的供應國，而鎳又是電動車供應鏈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普特拉指出，印尼在能源安全方面本就處於脆弱的位置，目前印尼每天所需的石油，有六到七成必須仰賴進口，這也是印尼急於發展電動車產業的主要原因。

但諷刺的是，為了擺脫對石油的依賴，印尼卻可能陷入對中國的另一種依賴。普特拉告訴美國之音：“目前印尼約85%的鎳礦加工由中資企業掌控，而美國已經對此設置了一些巨大的貿易壁壘，這使得印尼鎳礦開發面臨很高的經濟風險。因此，印尼必須讓產業多元化。”

環境污染疑慮浮現

普特拉強調，印尼不僅要面對產業過度依賴中國的風險，在環境治理上也面臨重大挑戰。他說：“印尼真正需要做的是確保其產品在環境、社會和治理方面保持高標準，以維持其市場相關性。這特別是對於電動車產業來說需要時間，無論是中國還是來自美國或歐盟等其他市場，也需要對其在電動車供應鏈上施加更多壓力。”

舉例來說，在歐美等電動車日益普及的市場，廢棄的鋰電池量也逐漸增加，電池回收問題也受到高度重視，因為若未能有效處理，將嚴重污染環境。

普特拉認為，儘管目前印尼電動車產業還處非常早期的階段，然而印尼現在正迫切需要強制要求回收電池的政策，但目前這樣的政策並不存在，而急於在印尼擴展電動車市場的各大車商，似乎也尚未提出較具體的措施。

普特拉說： “一個待解的重大問題是，中國或非中國的電池製造商和電動車製造商，到底把在當地設立相關設施看得多重要，因為當他們生產電池時，這些設施應該要有回收再利用的能力。我認為現在這仍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我們不知道會有多少電動車或電池工廠會在印尼開設，更別說是回收設施了。 ”

新政府將持續大力推廣電動車

即便目前印尼的電動車政策尚未完全到位，但印尼電動機車ALVA執行長普巴賈認為，這將隨著需求的增長而進一步完善，即便印尼新總統普拉博沃·蘇比安托(Prabowo Subianto )才於10月就職上任，但之後仍將依循前朝政府，大力發展電動車，也將在既有政策上持續與中國車商合作。

普巴賈說：“我認為，前幾屆政府在提升並擴展目前的電動車業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可以說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就達到了今天的規模。就我所知，目前的政府希望繼續推行已經成功的政策，並改進這些計畫或政策，以便我們能更好地應對全球經濟。”

印尼商業理事會的諾托則說，普拉博沃在未上任前就發下豪語，五年內要讓印尼經濟成長率達到8%，他相信電動車將成為實現這個數字的關鍵因素之一，而印尼近期才剛成為金磚國家（BRICS）的夥伴國，更可能藉此與包含中國在內的金磚國家成員進行更多交流。

諾托說：“在印尼成為金磚國家夥伴國後，電動車(產業）也會持續發展，新政府也會將金磚國家視為印尼與其他國家合作（電動車）的替代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