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助番外篇】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

採訪進行不到一半,我們就發現,大概很難期待劉福助講出什麼能直接引用的金句結論。他人生最奇情的時刻都來自於時代,談起個人成就,只顯得無足輕重。比方說我問他出生在萬華,為何後來落腳中和?他的回答是——

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打到台灣來了。

也難怪他說起往事總像在為史書作注:光復前飛機來了躲空襲、光復後小學課堂裡唱軍歌;經濟起飛時他被淹腳目的台灣錢淹過,淹到夠他玩蘭花一夕間蒸發掉上億元,也沒留債。

談起童年,他自稱是住在華中橋下的野小孩,彼時的生活風情是天氣好就往水裡跳,游泳。中秋節下個雨,就去釣螃蟹。河邊有野果,就去摘,當然也有偷摘的,被發現了,就跑。

但好快樂。快樂來自於無知,他勉強念到小學畢業,就出去工作了,卻按節氣在換老闆,變成他後來寫的〈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歌詞寫:「初出洞門賭意志啊,那嘸成功不回去,堂堂踏入台北市,掠做(以為)頭路滿滿是。」少年劉福助在歌裡的形象從滿志到失落,雜貨店、裁縫店、作業員都做過,只是除了繽紛閃亮的舞台,沒有任何地方能讓野孩子定下心神工作。

1964年,劉福助於國際學舍演出。(劉福助提供)
1964年,劉福助於國際學舍演出。(劉福助提供)

但那時大家都這樣吧?他說:「每一個都是這樣。做水泥工啊,木匠啊,反正肚子能飽的,可以有收入的,就去做。」而貧窮圈住萬獸的時代,同時也是沒有光害的時代,星光能輕易被發現。劉福助的成功來自於歌唱,因為喜歡,「哪裡有唱歌的地方我就去。但家人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只知道很會亂跑。」

還花了存很久的250元買了把吉他自學,最後為了和女朋友約會拿去當掉。我原以為那可以成為音樂生命的象徵,便問他:後來紅了,有去把吉他贖回嗎?結果也沒有。

唱歌對他來說,到底是什麼?是脫貧的工具?是野小孩繼續撒野的方法?還是生命意義的追尋?這樣大的命題他照例是回答不出來的。我換個角度問:「有想過沒唱歌的話,現在可能在幹嘛嗎?」

他說:「還是一樣一年換24個頭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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