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生33

中國時報【袁瓊瓊】 張台生問:「現在幾點?」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問。秀霞似是知道的。她溫和的說:「還早。來得及。」她問藺虎:「你有車?」藺虎點頭。 「能不能載我們去醫院?」藺虎又點頭。他是個有禮貌的,熱心助人的陌生人。他不能不點頭。 秀霞把張台生抱著坐起來,拖動了他的身體,藺虎才看到,草地上都是血,染在他身後。而正面卻是那樣乾淨。 這是最奇怪的旅程。他騎著摩托車,秀霞把張台生放在他背後,自己再坐上後座。她兩手圈過來抓著藺虎的腰,張台生就夾在他們中間。車行的時候,他感覺到他母親和張台生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張台生的臉靠著他的肩頭。藺虎覺得沒法呼吸,不是因為他同母異父弟弟往他耳邊噴出的氣息,而是與這兩具有血緣的肉身這樣接近,而他什麼都不能說,任何一件事,他覺得快要窒息了。 把秀霞和張台生送到了急診室,他把車子騎回家去了。發生了這些事,他沒心情去還車,就當那傢伙倒楣吧。他把車停在村外頭小街上賣饅頭的隔壁。從小路走回家。一路走,覺得褲腿部分有點僵僵的,摩擦著大腿肉。用手去摸,發現腿上那塊,或許還連到了屁股上,全硬硬的。應該是張台生坐在車上時繼續在流血。現在那些血凝結在他褲子上。 他繼續一步一步走回家,硬繃繃的布料磨擦著他的腿。不是舒服的感覺,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