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社會審判與司法審判

[NOWnews今日新聞] 柯P的京華城案與選舉帳目案已經燒了近兩個月，使柯P與民眾黨信任度崩跌。民眾黨立委與柯家人雖不斷放話，企圖營造「政治迫害」、「媒體亂報」、「未審先判」、「政檢媒三位一體」圍殺柯文哲印象，以搏取支持者同情，但顯然大多數人並不買單。各方民調顯示，超過半數選民不相信柯方說詞，仍相信柯或同情柯的人不超過四分之一，讓親柯人士更加跳腳。即使國台辦下令藍白全力挺柯，似乎也沒啥效用，敢跳出來挺柯者，依然是那些本已紅到透底的人士，而藍營反柯者則繼續上節目爆料，繼續猜測案情，「未審先判」。

對於一個政治人物而言，法律只是他守護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政治人物能否有政治前景？取決於其保有多少「支持」，更重要的是「期待」。前者是一種行動力，展現於捐款、投票、與群眾運動時的「出草」。後者則是群眾對他的「想像」與「投射」，是支持者們能否說服更多人加入？「擴張」影響力的關鍵。也就是說，「支持度」是當期指標，「信任度」、「好感度」、或「感情溫度」，才是領先指標，預測未來可能的發展空間。現在看起來，柯黨的未來指標大概已經玩完了，當期支持也在萎縮，小草們正處在失戀情緒中，按心理學規律，大概需要一個月來擺脫負面情緒及回憶，然後就習慣了遠離。所以，柯黨上下，急於在這個月中，強詞奪理，辯稱無罪，防止草原快速乾枯。

許多老政治幕僚認為，「眾口一致」、「全黨救一人」，便能安然度過難關，但實際上多半只能「鞏固」自家支持者，如果說不清，理還亂，首先喪失的便是其擴張力，讓支持者從支持轉入「懷疑」，「懷疑」的特徵便是「沉默」、無反應，上街頭叫不出人來，捐款者大幅萎縮，懶人包也乏人轉發。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懷疑的下一步是「離開」，可能轉投其他陣營；更糟糕的是變成「反對」，現在那一大群「前任幕僚、現職柯黑」，就是被柯營戰狼們打到對立面去的，而且一旦參加了「柯黑迎新會」，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結下一世仇敵的樑子，再也沒有回頭路。

這不是存心唱衰，而是政治實務中的現實歸納。林志堅論文案，民進黨也曾全黨救一人，結果一敗塗地。賴清德老家案，雖最後認錯、信託、止血，但仍傷到其擴張力，僅保有了綠營本盤支持度。所以，眾口一致，咬死不認，控訴政治迫害，這種戰術僅在戒嚴時代、黨國獨大時有用，因為社會普遍對於威權體制存在著巨大的不信任，而這種不信任來自於自身的社會生活體驗，「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所以控訴司法迫害是能獲得廣大同情的。但這回民進黨很聰明，先辦了鄭文燦，行政院副院長耶！夠大咖了吧？！那接下來辦個只當過台北市長的在野黨主席，請問迫害了誰？同時間，綠營嫡系台南立委也被辦了，請問放過了誰？於是，社會對司法系統的信任度被鞏固了起來，「司法迫害」的說法也就無法擴散。

至於對媒體、名嘴「未審先判」的控訴，本來就是一種政治語言，大家也是聽聽而已。社會本就有「輿論」，在沒有媒體的時代，街談巷議、邸報詩抄，皆是輿論傳播管道。戒嚴時代只有三大報，但路邊攤照樣有賣黨外雜誌，而且銷量奇好，足以讓人致富。司法審判是體制內的依法判決，但「輿論」卻是體制外的「依理判斷」，其中不乏想像、推論、扒糞、小道消息，但那正是所謂「道德」、「社會觀感」的立論基礎，不具有統一嚴格的邊界與標準，且常隨時代風氣而變化。舉個例來說，某帥哥男星天天和不同女粉絲合意性交，並無不法，但會被社會視為渣男。但他到了70歲還能如此，卻可能被視為老男人的驕傲，成為羨慕的對象。從整個社會來看，本就存在著「司法審判」與「社會審判」兩種裁判模式，其間雖有關聯，但判決方向並不一致。某個退伍軍人打死了闖入家中的竊賊，被司法判決「防衛過當」有罪，但社會輿論卻一面倒為其申冤叫好。相反的，許多政治人物司法判決沒事，但社會審判卻已判其「社死」，因為其行為「合法而不合理」，司法能還其清白，卻無法還其公道。

講白點，台灣政治幾十年來，司法審判是檢調法院的業務，但媒體永遠在進行社會審判。從興票案、扁案、馬王鬥爭案，一路到論文案、賴老家、柯農地、侯租公、昌停車場…，媒體放過了誰？一切合法，卻不合常理者所在多有，但政治人物終究除了面對司法審判，還要面對社會審判，誰又逃得過這些無窮無盡的「高道德標準檢驗」？這個社會，的確有「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自己人就挺，不是自己人就打」的對立傾向。自家人犯案就噤聲少談，對手丟根菸頭就大作文章，也是媒體生態之常態。許多人高喊要改變這種生態，但三十年來誰改變成功了？有了NCC管制媒體，但網路卻成了破口，群眾乾脆不看電視而去刷網路，一樣地什麼也沒有改變。正如前述，即使沒了網路，街談巷議，酒桌閒聊，一樣會形成輿論，造成政治壓力。政治人物除了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行藏在我，謗譽由人」，還能如何？

所以，奉勸政治圈中的朋友們，不要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那麼完美，因為愈完美就愈易毀。不要以為戰狼上身，四面出擊，就能把謊話講一千遍講成真相。你得罪的人愈多，打擊敵人愈力，出征強辯得愈不合常理，你就在幫自己製造更多不可妥協的敵人，把一切懷疑者都打成了敵我矛盾。要說服這個社會，靠的是一個「理」字，掐頭去尾，咬文嚼字，也許法庭上還有點用，但在社會審判中，卻會被直接判為「社死」，從此沒有人再相信你，所有朋友都會遠離你，而你卻變成了當初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是的，只要保有若干支持者，你仍可以在其中取暖，但那也不過只是個「政治流浪漢收容所」而已。對，我就是在說柯黨，你們當然可以去土城取暖，但這個社會已不再相信你們，那就不會有任何的未來。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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