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對可能的川普政府與川普美國
⊙賴怡忠
六月底川普在川拜辯論占盡上風後,民主黨上下一片憂心忡忡,認為拜登可能無法擊敗川普贏得選舉,因而開始出現「換拜」呼籲。美國時間七月十三日下午六點又出現暗殺川普未遂事件,川普在被暗殺後振臂高呼的照片,使其更成為直面對決永不屈服的象徵,使其更是氣勢如虹。兩天後在共和黨召開的黨代表大會上,不僅川普無懸念的獲得提名,連副總統的人選,川普都不甩互補性或是要照顧黨內團結的要求,直接找了一位政治資歷如同白紙,思想理念頗獲川普認可的的新科參議員凡斯(J.D. Vance)。目前感覺整個共和黨已經川普化,與八年前相比,川普現在可說是牢牢掌握了今天的共和黨。
面對聲勢狂漲的川普,民主黨先是陷入是否換拜的焦慮。不少民主黨人認為拜登不可能勝選,但問題是其他人選也不一定能夠勝選,尤其是現在川普氣勢如虹,此時民主黨改推任何一個人出馬就更不太可能獲勝。但民主黨要憂慮的不僅是此次總統選舉,還包括眾院與參院選舉。共和黨已經掌握眾院,今年輪值到的參院競選席位也不利於民主黨,川普加持的衣尾效應下,很可能會讓共和黨在已經占多數的眾院推高席次,並順勢取得參院多數。因此民主黨也需要一位夠分量的總統候選人協助提升其國會選情。在拜登已宣布棄選後,民主黨還要決定是否是由副總統賀錦麗,還是由其他人代表,這一切要看八月民主黨代表大會的決定。
川普氣勢如虹使其在十一月總統大選獲勝機率大幅提高,也因此他的一言一行都備受關注。當川普在彭博新聞訪問時,開始質疑為何美國要協防台灣,要求台灣對美國防衛承諾交保護費,也批評美國的半導體產業被台灣偷去。這些言論在台灣都被大檢視。有人說川普的保護費說是希望台灣要大幅提高國防預算,但這個解釋是來自曾任川普政府國安顧問的歐布萊恩(Robert O’brien),不是川普本人。對協防台灣的質疑也與當年波頓的「台灣(是微不足道的)筆尖、中國是(巨大無比的)書桌」的隱喻相符。
唯一對台灣相對正面的評論是在半導體上。當川普指控台灣偷了美國半導體產業時,他實際上是在批評過去的美國領導者,並肯定台灣當時做出正確決策,認為台灣很厲害。但這個肯定也意味著川普不那麼正面看待台灣的半導體優勢,拜登政府肯定台灣的半導體產業是世界民主供應鏈的一部分,但川普則認為這是產業被偷走的結果,因此他要讓美國重新回復當年在半導體的偉大。這些言論意味著如果川普勝選上台,過去台美關係在拜登時代的種種操作勢必要作出調整。
川普是單一任總統還是想尋求連任
川普如果在十一月當選總統。他會將這個任期視為是他的第二任,還是一個新任期的第一任,這會是關鍵。如果如同不少人預期,川普當選後只會做一任,則當選日就會是川普走向跛鴨的時候,後川普時代的權力爭奪戰會立即展開,共和黨國會的自主性會很高。但同樣的,這也意味著川普不會有想要連任的政治制約。當川普現在已經掌握了共和黨時,一個不會被連任政治制約的總統,自然會更無所忌諱。
把這兩個因素相加後,很可能會出現總統與共和黨國會的雙龍頭情形。如果共和黨掌握雙國會或甚至只掌握一半國會(參、眾議院其一),川普總統反而會為了要取得共和黨的支持,會比較願意妥協。但如果共和黨沒有掌握任何一院,則川普與民主黨國會出現的任何分歧,都很容易會演變成兩黨的政治對抗,川普也會因此取得共和黨對川普作為的全面背書,使得川普更無意向民主黨國會妥協,屆時府會衝突會越演越烈,川普也會變得更無所拘束。
從川普在第一任的執政風格尋求對應靈感
除了以上的政治因素外,川普第二任與第一任的主要差異,在於這次川普團隊較2016年可說是更有準備。2016年川普在意料之外當選,共和黨還一堆學者發表公開信表示自己絕不會支持川普(never trumper),也沒看到親共和黨智庫為川普提出什麼重要的政策文件。但此次川普團隊似乎較2016年更有準備,傳統基金會提出「2025計畫 Project 2025」,意圖對改造政府提出新議程,以過去川普政府團隊為核心組成的「美國第一政策研究所America First Policy Institute」更是早在2022年就開始運作予提出政策議程。加上原先對川普表示疑慮的共和黨人多已經歸隊支持川普,可說如果川普在2024勝選,第一任川普政府初執政的慌亂的情形就不太可能會出現。
這次有共和黨的全面歸隊支持,以及有更充分政策與政治操作的準備,使得這次如果川普當選,其狀態會與2016年的狀態差距甚大。但畢竟川普本人還是沒變,因此我們還是可以從第一任川普政權取得對應靈感。
首先,川普固然會抱怨盟友都在搭美國提供的安全承諾便車,強調當選後要對這些佔美國便宜的盟友討回公道(不管這個公道是來自更高對美國駐軍的費用支持,還是要求自身必須提高防衛預算等),但是川普的妥協空間也很大,只要比先前有進展即可。這可以證諸在韓日等國與美國就有關駐軍費用分攤最後所達成的協議上。這個作為也意味著川普的抱怨與威脅更像是他為了達到對其有利協議的手段,典型的商業喊價行為,透過抬高價碼以尋求妥協點的操作。
其次,川普最關心的經濟問題還是美國內部的就業與製造能量,心中想的還是美國在冷戰時代對敵人強悍的對抗態度,以及冷戰結束初期美國是世界超強的昔日榮光。其思考的經濟工具也還是關稅。川普與華爾街金融家對經濟的思考方向不一樣,基本上比較會從製造者的角度看問題,這與川普本人早期是房產承造商有些關係。
2018年當美中關稅戰開打時,紐約華爾街是罵聲一片,認為川普看問題太過狹隘,也主張這個關稅戰只會讓美國經濟陷入崩潰。但當時也有支持川普關稅戰的聲音,這些聲音多來自還留在美國的製造業者。川普打開了關稅戰與經濟脫鉤的禁區,但四年前與中國的關稅戰並沒有讓美國經濟崩潰,反而讓中國陷入被動處境。因此川普如果回任總統,他應該還是會使用關稅武器,而且可能會進一步加碼。
第三,2016-2020川普政府使用的政治任命人數很少,但似乎還是可以運轉這個政府。不少川普團隊人士因此認為無需提滿近四千人的政治任命,可能只需要四分之一就可以讓這個政府以川普期待的方式運作。這意味著如果川普勝選後,很可能我們習慣的政府人事的預期會有所不同。但是這個操作完全要看是那些川普團隊人士在處理這個問題。因為根據傳統基金會與其他保守派智庫的頗具野心的政府改造議程,反而會大量派任保守派人士進入政府。因此屆時會是少量人士運轉政府,還是依附在川普的保守勢力在改造美國政府的意圖下,會大量派任保守意識型派者接管政府,是個未知數。
第四,川普雖然講話口無遮攔甚至常常自我矛盾,但對於關稅一事卻是非常堅持,因此當川普講到要對中國進口美國商品課60%,對其他國家輸美產品課10%關稅時,我們當然要嚴肅以待,計算其對台美貿易可能帶來的衝擊。當然從表面上來看,全面課徵10%表示基本競爭狀態沒改變,但輸美產品成本會墊高。可是對中國輸美產品課60%關稅相信會大幅衝擊在中台商,讓這個已經出現離中潮的發展可能會更進一步。這會帶來什麼樣的機會與挑戰,需要趕快策畫。因為以川普的個性,一旦他當選後,很可能就職後第一個命令就是開始課關稅,如同他在2017年直接簽署美國退出「泛太平洋夥伴關係TPP」一樣。
中國比台灣更擔憂川普
川普在彭博社訪問中提到要台灣對美國交保護費,質疑台灣搶走美國晶片製造業,認為美國保護台灣防衛中國很困難,畢竟美國距離太遠而中國距離台灣太近。這些發言引發震動,台積電股價第二天大跌,部分親紅名嘴立即強調川普會放棄台灣。而交保護費的說詞也引發不少討論。到底這個保護費是什麼,真的就是指台灣提高國防預算戰GDP的比例嗎?
但是台灣再如何擔憂,所謂的保護費一詞即使成真,也意味著這是個可以轉換成價碼的議題,比較是屬於朋友之間的議價問題,不是敵我矛盾。而抱怨台灣超越美國晶片製造能力那一段,更多是在指控過去美國領導者在此事的失職,以及讚揚台灣決策的正確性。但看看中國,川普先說如果中國打台灣,他會下令轟炸北京,這可是第一次美國總統候選人提到會直接對中國本土發動軍事攻擊的言論。
川普也提到會對中國進口美國商品開徵更高關稅,關稅可能會超過60%,這對現在已經雪上加霜的中國經濟,其衝擊會更為巨大。中國面臨內需無力,消費信心不足,地方政府債務高到很可能連借債的利息都無力償還,現在更急切靠對外出口來幫助自己緩解經濟危機。如果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開徵更高關稅,其影響會更為嚴重。
這是因為美國一直是中國對外出口與貿易順差的大宗。雖然近幾年中國對美出口一直在減少,但去年(2023)中國對美國還是有4272億美元的貨品貿易順差,以及7734億美元總體貿易順差,這是佔2023年中國總體對外貿易順差5932億美元的130%。換句話說,中國如果沒有對美國的貿易順差(貨品加服務等),其對外貿易基本上會是逆差的。當中國內需無力,政府又債台高築,習近平最期待的是外國赴中國投資,以及透過外貿順差緩解中國的經濟難關。因此如果川普當選後真的對中國開徵50%甚至更高的輸美產品關稅,中國經濟很可能會應聲倒地而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習近平現在看到川普這麼強的選舉氣勢,肯定是抱著頭燒。
更糟糕的是川普至今依然針對新冠肺炎問題對習近平懷恨在心,他當時就認為習近平縱放的新冠疫情讓他原本從必勝的總統選舉變成敗北,在當年訪問中就說與習近平的關係已經改變,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交談。川普可能在台灣議題上不若拜登強調民主價值,因此對台灣帶來一定的變數,但川普對中國的怨懟不僅來自經濟問題,2020後還加上了對習近平掩飾新冠疫情造成美國重大損失以及自身選情的憤怒。這讓川習問題開始變得高度個人化。
中國可能會認為川普上台會導致美國與其盟友的關係出現裂痕,有利於中國挑戰美國領導的世界秩序,但川普也會對維繫中國命脈的經濟問題帶來致命一擊,而其對習近平已經出現個人恩怨的情緒,這些發展會對中國與美中關係產生更嚴重的負面衝擊。
台美關係的基礎堅實,但須對川粉區域及MAGA議員多下功夫
台美關係十分堅實,不僅有《台灣關係法》,六大保證等作為支撐關係的基石,共和與民主兩黨都高度支持台灣,台灣在美國國會一向擁有超高的支持率,從來都不是爭議性議題。而川普政府第一任期更是啟動改變對台政策,這個方向之後被拜登政府延續並進一步發揚光大。當川普對中國犯台是否要出兵協防台灣有所質疑時,其共和黨卻有四成四比例認為要出兵,與川普持同樣立場者只有一成四,其他要嘛是都可以,或是沒有意見,以及不知道。這也顯見川普共和黨對川普立場並不認同。
雖然台美關係相當穩固,但川普代表的力量部會隨著川普下台而消失,這個川粉不僅是川普的政治支撐,是其念茲在茲要爭取認同的群體,也會在川普卸任後持續影響共和黨。台灣往昔的經驗多在經營與華府的共和黨主流菁英的關係,但現在針對這個對共和黨的革命浪潮,台灣更應該走向地方,惡別是針對鐵鏽帶、南方等川粉區域下功夫以深化關係,這個關係必須要向下進到地方縣市政府與州議會、同時也與在共和黨內屬MAGA的議員們強化交往。他們可能有較強烈的孤立主義姿態,但也對朋友與家人忠心不二。更密切的人際關係絕對會有幫助。
烏克蘭剉著等,但普丁也別認為川普還會是好友
此外,相較於台灣,烏克蘭對川普上台的情勢發展更顯得憂心。畢竟川粉議員對於持續軍事支持烏克蘭有所保留,認為歐洲必須承擔更多責任,川普也有可能會為了結束美國支持而逕自越過烏克蘭與普丁展開談判,這是台灣必須高度注意的發展,因為如果烏克蘭因為這樣就被決定,是否川普在台海議題上也會有這樣的傾向呢?
但不要以為八年前川普與普丁的好交情,以及川普持續稱普丁為好朋友,就表示川普與普丁的交情現在還很好。川普再怎樣不理會烏克蘭,但普丁直接對烏克蘭發動攻擊就是明顯的侵略。川普會質疑介入烏克蘭對美國有何利益,但並不會因此認同普丁對烏克蘭的作為。川普還曾提到必要時美國可以撤出北約以迫使北約國家在國防預算上達到應負擔的份額。但這個威脅主要還是希望北約國家面對俄羅斯威脅時,不要只是仰賴美國的防衛承諾而自己什麼都不做。
倒是川普在接受共和黨提名的演說中,讚揚匈牙利總理奧班(Victor Orban),這絕對會使川普與歐盟站在價值的對立面。歐盟認為奧班是歐盟內部的惱人問題,恨不得奧班趕快下台,而奧班發明的「不自由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更讓歐盟如鯁在喉,因其與歐盟的核心價值背道而馳,奧班也對俄羅斯高度配合,在歐盟內扮演對援烏踩煞車的人物。有趣的是,川普一方面要求歐盟負擔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不要仰賴美國的援助,但另一方面又高度讚揚在歐盟內部對援烏議題搞破壞的領導者,這顯示川普立場的自我矛盾(當然這絕不會是唯一)。
所有美國盟邦都對川普憂心忡忡,台灣須注意台海安全國際化是否會逆轉
對川普上來有憂慮這不僅有中國,特別是幾乎每個美國盟邦都剉著等。這是因為川普似乎將盟邦視為高唱理念價值但光說不練,只會佔美國便宜者,也主張對盟友就是要開徵10%關稅。因此幾乎每個美國盟友針對如果川普上台,預期與美國關係會出現一段時間的爭議,甚至在從川普上任直到結束任期都會是如此。
對台灣來說,這個現象最大的衝擊會是拜登政府這幾年努力發展的台海安全國際化趨勢,會因為川普上台而出現停滯,甚至我們要注意是否這會被逆轉。中國最喜歡將台海內海化,台海安全兩岸化,或起碼回復到美中台三角關係,因為這樣中國只要專心對付台灣,或是再加一個對付美國即可。
但當包括日本、澳洲、G7,韓國、菲律賓、歐盟國家都開始介入台海安全議題,這會是中國最擔心的發展。面對川普可能當選的發展,台灣現在會需要處理的,應該是如何讓台海安全國際化的發展成為不可逆,最穩當的方式是讓這個發展出現制度化,所以台海安全的國際關注與運作,不會因為美國或其他國家出現政權更迭而有大幅變動。相信這個努力應該可以與還在任的拜登政府積極進行。
針對川普團隊要求台灣提高國防預算「以證明台灣有自我防衛的決心」,還有人提到台灣應該要將國防預算提高到5%GDP。但實際上以色列在戰爭前(2022)的國防預算約為4.5%GDP,新加坡在2022年的國防預算約為2.8%GDP,美國同一年(2022)的國防預算約在3% GDP,面對俄羅斯威脅的波蘭則是2.4%GDP。雖然台灣在蔡英文擔任總統後每年增加國防預算,平均增幅為5%,穩定地朝向2.5%GDP邁進,但這個數值與還是低於受到威脅的以色列以及沒有顯著威脅的新加坡,更不要說預計在2025年將國防預算提升到5%的波蘭。以台灣面臨中國日益升高的軍事威脅,現在的國防預算的確是有提升空間。
只是提升的方式與方向,還是要以台灣的防衛需要與策略為主要考量。將國防預算提升到5%GDP意味著一年政府預算有近一半要放在國防上,這基本上是不太能的。但也因為台灣對自身國防預算議題缺乏論述,使得面對外界信口雌黃的批評時幾乎沒有應對能力。要準備的包括要盤點台灣花在國防相關經費的計算上,因為有不少經費是放在其他部門之下的,以及不計入年度國防預算的特別預算等。
此外台灣的國防部預算全部來自稅收,這幾年其比例約佔稅收的16-18%,只是台灣總稅收約為13-14%GDP左右,與新加坡相近。但這個數目遠低於日本(19.8%),美國(20.3%),南韓(22.1%)以及歐洲國家等。因此在相對狹小的稅基下,要提升國防預算到預計的GDP比例是有其先天的困難。事實上,「2049計畫」在2020年的研究報告就曾觸及這個問題。甚至要因此反問,以台灣國防預算佔GDP比例作為觀察台灣有無自我防衛意願的指標,是合適的嗎?
針對中國威脅日高,台灣當然需要更加提升國防預算,但衡量台灣防衛力以及防衛意志的指標,不應該是追問防衛預算佔多少GDP比例才夠。事實上,當台灣花在醫療、社福、基礎建設更新等,都是在強化台灣的社會韌性,而強大的社會韌性與自我修復能力,也是一個社會面對外敵入侵能否產生有效防衛的重要關鍵。
因此這些不計入國防部預算的金額,也是在強化台灣的防衛能力與抗敵意志,不是嗎?這些議題與論述都應該放在台美國防議題的討論中處理,也是面對一些莫名其妙,天外飛來一筆胡思亂想的瞎說時,提供了可應對的策略。我們應該將討論導向針對具體問題,而不是針對個人意圖等的漫無目的之批評。
川普現象不會因川普下台而消失
此外我們也需要注意的是,川普現象不會因為川普不在位而消失。川粉對川普的黏著度高於對共和黨的黏著度,顯示這股力量不是在所謂的「共和黨VS.民主黨」的軸線操作。如果回顧歷史,這股力量從歐巴馬上台時就以「茶黨」對共和黨內部產生衝擊,之後在莎拉裴琳(Sarah Palin)淡出政壇後找到川普為其代言人,並在共和黨內部持續引發旋風。
川普沒有創造川粉,而是川粉造就了川普現象。這股憤怒情緒也不是停留於一般認定的鄉巴佬窮白人身上,包括中產階級,以及二十世紀移民美國者,甚至還有不小比例的黑人(10-15%),是支持這樣的看法與情緒。作為外國人,我們的關切不是分析這個情緒或是認定這個情緒的對錯,而是認知到這個情緒會持續作用而對美國政治產生影響時,我們該如何面對。
由於共和黨會是這個衝擊的首當其衝者,我們要高度關注共和黨未來的可能變化。這些憤怒川粉在80年代可能多數民主黨支持者,但在民主黨於90年代走向認同政治,柯林頓擁抱全球化後,這群人開始出現政治轉向。但與80年代初轉向共和黨的雷根派民主黨不同,當時的轉向以菁英為主,現在的變化卻是出現在草根。這個變化會如何形塑新共和黨的國際觀以及經貿看法,是否從支持自由貿易轉向反對自由貿易等,也都需要仔細關注,因為這不僅會影響共和黨的未來走向,也會引發民主黨的改變。
這個變化也意味著台灣對美的政治工作必須走出與首都圈的菁英對話,向地方議會、縣市政府,K-12公立學校,地方商會甚至是工會等進發,都可能會是要加強對話與了解的對象。台灣相對其他國家反而很有優勢,畢竟像台灣在美國有十多個辦事處的國家幾乎沒有,甚至也可以思考在鐵鏽帶地區增開辦事處,或是將某些辦事處移到該區域等(畢竟台灣在東西兩岸的辦事處數量很多)。
有人認為這不是該做的事,但如果了解新加坡駐台單位花了多少時間了解台灣地方政府,甚至在2016年立委席次的預估比民進黨中央更準,也不要提日本學者小笠原欣幸是花了多少時間了解台灣基層以達到他的對台灣選情的神預測,光是看到中國國台辦過去全台走透透,大幅滲透地方的操作,就會知道我們理解與向美國草根對話,絕對會是必要之舉。
台灣是個有實力的中型國家,無須被幾句話就嚇破膽
川普看來現在的選舉氣勢甚旺且贏面不小,特別是2016年此時川普在民調上還遠落後希拉蕊,但之後卻能勝選,因此雖然現在川普在全國性民調對於已經棄選的拜登領先不大,但這個趨勢卻預告了川普很可能會在選舉人票上已經出現大幅增加。同時共和黨也可能在川普選舉的衣尾效應下,增加其在參眾兩院的選情。看到局勢如此,自然不少人對於川普的言論高度關注。因此當川普提到台灣要交保護費、不確定美國能否守住台灣,以及抨擊台灣偷走美國半導體產業等,都會覺得憂心忡忡,並認為台灣政府要趕快發聲明以說明狀況。
但因為現在還是拜登政府,台灣政府要對應的還是拜登政府,政府針對在野的總統候選人之選舉言論要積極回應,不僅有視現任政府於無物的嫌疑,其本身也是很奇怪的事。特別是現在拜登棄選後,現任官員對於外國是否將其視為是跛鴨政權會更敏感。台灣當然要對川普可能會當選預做準備,但這些應該是檯面下的運作,不是在檯面上喊價與提宣言,甚至是意圖糾正(但如果川普說台灣是中國一部分,政府對此當然就要高調回應了)。
但我們要了解的是,台灣是個有實力的中型國家,這表示我們必須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不需要因為外界的某些奇言怪論而慌張異常,好像認為台灣如果不做什麼天就要塌下來了。川普有些主張如果與事實不符,自然他的作為就無法實現,有些議題可能也要花一些時間才能顯現以讓他了解,此時急著回應反而更糟,讓子彈飛一會兒並不是壞事。
而針對國際對川普的憂心,也顯示大家有協調應對的需要(例如不分青紅皂白的10%關稅),台灣反而可以在這個大家都憂慮川普時,強化與其他國家針對川普當選而需要協調的對話與溝通。如果台灣可以因此發掘出更多非美國的戰略合作與高層對話溝通,也未嘗不是好事一樁。
面對川普可能當選,即使川普至今對台灣沒說過什麼好話,但台灣對此局勢也是有不少機會,台灣自身的實力也不容小覷。大家不需要過度反應,更無須對川普言論強作解人,在自己沒與川普對話前跑去向大家「解釋川普講話的真義」。好好做自己,也不要妄自菲薄,但積極準備以因應如果川普當選可能帶來的不確定性,相信在這樣的預備下,我們才能掌握如果川普當選對台灣會帶來的機會。
作者為讀錯書,入錯行,生錯時代的政治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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