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蟲研究樂園

寄生蟲形象不討喜，但某些寄生物種在生態系中扮演要角，科學家近年才開始研究：牠們值得保育嗎？

納維爾（Rachel Nuwer）

當時我在準備晚餐，分切一塊鱈魚，在純白的魚肉中出現了一個粉紅色的小污點。我用刀尖把這個小污點挑出來，覺得很不對勁。那個看起來像是隆起血管的東西隨即伸展開來，變成長度接近小指的曲線，而且還會動。我看著這個如同恐怖電影中的一幕，深深著迷，那個細長的生物扭動身體，看來像是因從魚肉中挑出來而驚慌失措。把牠丟到廚餘桶之前，我拍了一些照片。我知道要把照片寄給誰，才能夠辨認出來那是什麼生物：美國華盛頓大學的寄生蟲生態學家伍德（Chelsea Wood），她可能是全世界唯一會用「美麗」之類的詞，來形容吸血寄生蟲的人。

隔天早上答案寄回來了，伍德說那是安尼線蟲科（Anisakidae，也稱為海獸胃線蟲）的動物，可能是安尼線蟲（Anisakis simplex）或是偽地新線蟲（Pseudoterranova decipiens），是常見的線蟲，通常在魚類或是烏賊體內度過幼蟲階段。伍德還恭喜我：「有什麼會比在鱈魚塊中發現活生生的寄生蟲來展開新的一年還要棒的呢？」

這個賀詞很詭異，因為伍德才告訴過我，如果活的寄生蟲進入我的食道、胃壁或是小腸，可能造成異常腹痛、腹瀉和血便。她熱心地補充為何這是好事：這類寄生蟲的宿主通常是鯨豚、海豹或是海獅，也就是位於食物鏈頂端的動物。她寫道：「在魚體內發現這種寄生蟲，表示這條魚所在的生態系是健康的，附近有健康的海洋哺乳動物族群。這條扭曲的蟲是個好消息。」

寄生動物和宿主緊密共存，同時消耗宿主的資源。科學家估計，地球上所有的動物物種有40~50%屬於寄生動物，相當於每個獨立生存的物種，都對應有一個特別演化來利用牠的寄生物種。廣義來說，寄生物種包括了細菌、病毒、真菌和原生動物（protozoan）這類病原體。不過包括伍德在內的寄生蟲學家專注研究多細胞的後生動物（metazoa），約有數十萬種，其中約有30萬種只寄生在脊椎動物身上。

後生寄生蟲多樣性高而且數量豐富，分散在15個門中，體型差異大：比較小的寄生蟲只由幾個細胞組成，得用顯微鏡才觀察得到；而蜷曲在鯨類腸道的絛蟲可長達40公尺。這些寄生蟲彼此的譜系差距相當於人類和昆蟲、水母的差異。牠們棲息在每塊大陸上，個別宿主的孔洞、器官和身體部位中。其中有一些寄生蟲高度特化，生活史極端複雜，從卵孵化成幼蟲到長大為成蟲的過程中，歷經五種不同的宿主。伍德說：「這完美體現自然界如此複雜並息息相關。」

除了幾種看起來怪異或是對人類有害的絛蟲、蟯蟲與鉤蟲等，只有少數生物學家（遑論一般人）認得出其他種類的寄生蟲。關於寄生蟲的知識，幾乎都是從研究如何殺死牠們而來。伍德說：「我們膚淺的程度真是糟透了。」

如今情勢有所改變。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的生態與寄生蟲生態學家霍普金斯（Skylar Hopkins）說：「疾病生態學和寄生蟲生態學現在是生態學領域中快速成長的學門。」最近有許多年輕的新進研究人員，「科學家和醫生的人數已經多到能夠帶來變化的『臨界質量』。」寄生蟲學領域成長時，更多的證據隨之出現，指出了在自然界中，寄生生物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新的研究指出，在食物網中寄生生物佔了75%；其他研究指出，寄生生物為人類提供了寶貴的生態價值，包括控制害蟲，估計高達數十億美元。

寄生生物和掠食者一樣，能夠影響棲地中的其他生物族群，包括了營養循環、生長的植物種類、頂級掠食者的數量。加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的寄生蟲生態學家庫里斯（Armand Kuris）指出，換句話說，寄生生物「在自然界中佔據的地位，以前一直受到忽略。牠們從上到下控制族群大小的方式和掠食者不同，效果比較緩慢，但是顯然發揮的效果是很大的。」

科學家在發現到寄生生物重要性的同時，伍德和其他先驅的研究也開始揭露出，這類重要的動物有許多處於危險狀態。牠們和其他比較知名的動物遭遇同樣的威脅：氣候變遷、棲地破壞、污染等。寄生蟲的命運和宿主息息相關，許多宿主的數量也在減少，寄生蟲備受傷害，特別是那些專門寄生一種宿主的物種。

霍普金斯解釋：「你可以這樣想，每種瀕危的物種都有寄生蟲生存其上。這些物種滅絕後，相關的寄生物種也跟著滅絕。」不過寄生蟲的保育難以推廣。保護某些寄生蟲而同時保護牠們在自然界中的角色，需要說服政策制定者、公眾，以及更多的科學家，讓他們了解到保護寄生蟲是值得的……

【欲閱讀全文或更豐富內容，請參閱〈科學人知識庫〉2022年第247期0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