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再蘇聯化”恐加速中國經濟泡沫化

普丁與習近平/俄羅斯總統府網站
普丁與習近平/俄羅斯總統府網站


隨著中國經濟的放緩,就有人指出:中國與《泡沫破滅前後的日本》有相似之處。中國是否會重蹈日本的覆轍呢?其實有一種與自由市場經濟不相同的觀點存在,那就是:不是中國的經濟走上“日本化”,而是中國的經濟“蘇聯化”。
一、「蘇聯化」阻礙中國經濟的成長

人們對中國經濟未來的擔憂日益加劇,在這種背景之下,有許多聲音認為中國經濟將走上「日本化」。的確,當今的中國面臨許多問題,例如人口老化、房地產市場狀況惡化、債務累積等等,這許多的問題與《日本泡沫破滅前後所面臨的問題》是相似的。但是,中國經濟成為「日本經濟」的可能性很小,因為中國的政治制度並不一樣,而經濟結構和經濟的發展階段也有很大的差異。倒是令人擔憂的是中國經濟的「蘇聯化」問題。這是因為,中國透過軍事擴張而與美國進行激烈的霸權競爭,同時,中國也有可能重蹈布里茲涅夫時代的蘇聯之覆轍,其經濟會嚴重衰退。

回顧蘇聯的歷史,在批評史達林的赫魯雪夫政府的領導之下,政治的束縛得到鬆綁,經濟因而得到改善。當時,在軍事領域,俄國甚至憑藉著人造衛星「斯普特尼克」的發射成功,而展現出要超越美國的氣勢。但是,特別是在布里茲涅夫時代的後半,蘇聯經濟陷入了嚴重的停滯性通貨膨脹。 1985年上台的戈巴契夫政府試圖打著《改革》和《資訊公開》的旗號,要推動部分的民主化以謀求經濟的振興,但這並沒有取得任何顯著的效果,最後的結果就是導致直至蘇聯的解體。
 
當然,我們很難預測中國最終是否會走向像蘇聯一般的結局。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國經濟與布里茲涅夫時代的蘇聯是有著相類似之處。因為改革開放之後,《去蘇聯化》是取得了一些進展,但後來國家又再次走回“蘇聯化”,於是改革開放前已經存在的問題又再次浮現上來。
二、改革開放後的中國經濟

從制度上回顧開放改革以後的中國經濟,我們可以以1990年代末期為界,而大致將之分為兩個時期。上半期是以「黨政分離(黨政之功能分離)」和「政企分開(政府和企業分離)」為目標的行政改革,以鄉鎮企業(在中國農村,由組織和個人所經營的企業之總稱)為中心的非國有部門的經濟就迅速擴張,中國經濟朝著《去蘇聯化的方向》於是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是,這樣的趨勢並沒有持續太久,在進入後半期後,就出現了相反的方向,象徵著「去蘇聯化」的現象,例如國有部門縮小、私部門擴張的潮流就轉變成「國進民退」的趨勢,而在2001年時,有關「國進民退」的對與錯,就發生了很大的論爭。

官僚腐敗以及貧富差距,問題層出不窮。解決這些問題需要全面改革,但習近平選擇的卻是毛澤東推行個人獨裁式做法。

在1998年所被展開的國企改革,被稱為「抓大放小」。當時,在這一改革之下,有超過50萬家的國有中小企業被加以出售,因此,在數量上,「國退民進」就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由於市場化的結果而受到了高度的評價,中的國經濟似乎出現了活躍的跡象。但是,當時中共決定「抓小放大」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為了因應《半數以上的國有企業陷入赤字的困境》,而把資源集中到基礎產業部門的大型國有企業,借以重建《由國有企業所主導的經濟》。以此為一個轉機,就引發了中國經濟的《再蘇聯化》。同時,改革前困擾中國經濟的「預算軟約束(soft budget constraint)」(軟預算約束的問題是指:假如企業面臨破產,由政府或地方自治團體給予補貼,使得企業可以繼續運營。在這種情況下,預算的約束未能有效發揮作用,而補貼救助不斷進行,導致企業經營者的積極性下降等問題。)等問題就再次拉住經濟成長的腳步。 「軟預算約束」一詞是匈牙利經濟學家、後來擔任哈佛大學教授的科爾奈·雅諾斯(Kornai Janos)所提出的概念,這是針對社會主義經濟的基本病理現象所想出來的概念。即使國有企業因為經營上的破綻而瀕臨破產的危機,但預算約束也會變得“軟(soft)”,使企業經營者可以在政府的支持下繼續經營,而不會被迫去進行有效率的經營。
二、雷曼兄弟衝擊後的大規模景氣對策加速了再蘇聯化

國內總生產毛額(GDP)的成長率以2007年的14.2%為高峰之後就走向放緩。儘管中國以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為一個轉機,而正式踏上經濟全球化的浪潮,但隨著《國進民退》的進展,中國的經濟成長力就走上下滑。

無獨有偶,在2008年時,國際金融危機爆發於美國。這個金融危機在結果上,是使《當時面臨經濟嚴重放緩壓力的中國政府》擺脫了困境。讓《起因於「國進民退」而導致成長力下降的原因》就轉移到金融危機上面,中國在刺激經濟的名義之下,為了實施國有企業的強化、擴大而出動大規模的財政,就獲得了正當性。諷刺的是,儘管這些政策與經濟市場化是背道而馳的,但卻得到了包括美國在內的國際社會的巨大之喝采,所謂的《中國衝擊(China Impact)》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因為大規模的財政刺激措施,就使中國經濟暫時復甦,當然,「國進民退」就更加劇烈地發展。而且,這不限於《以製造業為主的傳統國有企業的擴張》,由地方政府以國有土地為擔保所設立的地方政府融資平台,是具有《籌措資金》與《開發商》之功能的國有投資公司,它實際上是實施刺激景氣措施的要角,由於這個緣故,「預算軟約束」的問題就變得更加擴散而普遍化。這就導致了房地產市場的膨脹,播下了嚴重債務問題的種子,並加速中國經濟的《再蘇聯化》。
三、抑制消費需求的「蘇聯化」

拖累經濟成長的“蘇聯化”,其問題不僅限於“預算軟約束”的問題而已,還帶來了《對消費需求的抑制》的問題。自從清零政策結束以後,中國經濟持續停滯,這與大多數人的預期是相反的。同時,國際社會對中國的批評也越來越多,國際社會認為中國試圖向海外市場,特別是向西方市場實施傾銷出口,以便消耗其過剩的產能。

姑不論中國是否有傾銷,但很明顯的是:《內需的擴張速度》跟不上《產能的迅速成長》。那麼,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這並不意味著中國政府沒有認識到消費者需求的重要性。事實上,從《依賴投資和外需的成長》轉向到《以消費拉動成長》,這早在1990年代末期就已經被列為最重要的政策議題。儘管如此,轉型之所以未能實現,是與「蘇聯化」有很大的關係。儘管「預算軟約束」問題一度因為非國有經濟的擴張而得到了緩解,但中國繼承自蘇聯的一黨政治體制卻阻礙了消費需求的擴大,這種「蘇聯化」的效果就不斷在持續發生著。
四、將共產黨的政治議程置於福利之上

中國的領導人並不是由普通選舉所產生的。因此,對於領導人來說,實現國家(主要是共產黨)所預定的議程是比改善人民的福利更為重要的,而增加財政收入對於共產黨的這一個目的來說是至關重要的。順便一提的是,自改革開放以來,除了蘇聯化發展的20世紀80年代和新冠病毒爆發等的特殊時期以外,中國財政收入的成長速度始終是超過GDP成長的速度。

因為這種變調的財政的所得分配在初次分配的階段,是抑制了消費需求,而起源於《蘇聯的共產主義革命時期所建立的土地公有制》則在實質面上從第二次分配的層面有效地抑制了國內需求。自1990年代末期以來,土地使用權出讓的收入不斷增加、豐富了政府財政,但同時也大幅度推高了房地產的價格。結果,許多國民的所得就被加以吸收,而導致了房地產以外的消費需求成長疲軟。
有人指出,消費需求成長乏力是因為習近平主席反對福利主義的緣故,也有人指出中國經濟陷入「中等收入陷阱」。除了「日本化」之外,這兩個概念都是在日本、美國和歐洲等國家進行經濟分析時所常用的概念。但是用我們所習慣的社會概念來理解中國經濟或許是很容易懂,但這往往是似是而非的概念,並且會導致牽強的結論。從目前的分析來看,開放改革後,中國經濟雖然曾暫時走向《去蘇聯化》,但包括政治在內的制度基礎並沒有重大的變化。結果,隨著經濟實力和社會走上多元化的壓力增強,就使中國出現了走回「蘇聯化」的逆流。如果我們說中國目前是陷入了一個陷阱,但這個陷阱與《收入水準乃至與日本的類似性》是沒有關係的,這其實是一個制度陷阱。

上面這種觀念是日本綜合研究所首席理事吳軍華所提出的,而這個觀點是從社會主義經濟的角度來探討中國經濟的問題,是從中國制度自身的特色來探討中國經濟的問題,非常值得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