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展示武力換來喘息機會

川普政府在和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見面的當下，從兩首駐紮在東地中海的海軍驅逐艦直接導彈攻擊敘利亞，抛開他競選時對於敘利亞問題截然不同的立場不談，美國外交政策似乎正在轉向，回歸敢於干預外國的小布希年代。

正如本欄在早前談及，在親俄的Flynn因醜聞辭職後，川普和幕僚們似乎真正開始認清美俄聯合的弊處，對於俄羅斯的態度開始重返傳統鷹派的立場上。這個轉向有好處也有壞處；對川普紛擾不斷的内閣來説，能夠擺脫上任以來和俄國勾結的指控以及掩蓋過醫改失敗的陰霾自然是利好，恰巧亦趕上川普和習近平的會面，更讓立場本是進退失據的川普政府頓增和中國政府就北韓問題談判的本錢。但是賺了掌聲之後又如何呢？

北韓和敘利亞有本質上不同之餘，缺乏地面部署，除了確實威脅到俄國在中東利益之外，敘利亞整體局勢實際上的變動不大。但是此次攻擊過後，中東的混戰將更複雜更難有解套方法，伊斯蘭國更大可趁美俄周旋之機重整 — 美國不過數年前方從小布希挖下的阿富汗泥潭爬出，轉眼間川普又已經在敘利亞跟前。口口聲聲要「美國優先」的川普，諷刺地靠對外發動攻擊暫時穩住陣脚。

「戰斧」換來對中國喘息空間

上周本欄問過一個問題：内外交煎的川普，凴什麽去要求習近平在北韓，南海，或者貿易上讓步？美軍對敘利亞的襲擊，以及日前派駐西太平洋往朝鮮半島進發的航空母艦戰鬥群給了答案。美國外交在拙劣的親俄鬧劇謝幕後回歸共和黨傳統，注重積極干預的單邊主義，對於剛剛在醫改遭遇滑鐵盧，内閣一再出現變動的川普來説是一個極大的鼓舞。正如CNN主播Fareed Zakaria在美國時間上周四在報道川普的導彈攻擊時稱，川普憑「確立美國在國際秩序的地位」而「真正成爲了美國總統」。

首先，這次的襲擊團結了美國的盟友：主要歐亞盟國德，法，意大利，沙地阿拉伯，以色列甚至土耳其都已經表態支持美國對敘利亞化學武器載具機場的攻擊。第二，川普上任以來，這次軍事行動令他首次作爲總統獲得跨黨派的支持：不但衆議院議長兼少數黨領袖民主黨的佩洛西(Nancy Pelosi) 表態支持，共和黨的大老們比如盧比奧(Marco Rubio)以及參議院多數黨領袖麥康諾(Mitch McConnell)等都已經表態支持，這正是川普從醫改計劃胎死腹中以來迫切需要的。

誠然，中美兩國之間經濟和貿易上的衝突屬於結構性而無短期解決方法，但是經過這幾天的武力展示，美國不論是内部的決斷，還是在外部宏觀層面團結起盟友的能力，都足以讓中國在可能的談判中投鼠忌器。當然，這種團結亢奮的狀態川普能維持多久，川普又是否需要升級軍事行動來繼續這種狀態，則是個未知之數。

單邊主義美國的潛在危險

對於川普來説，敘利亞又一次的化學武器危機爆發，從中短期來説可以是天賜良機。但是長遠來説，這種缺乏長遠藍圖的定點打擊只是清除了幾個據點而已，對於敘利亞和中東的亂局並無任何根本性的改變。敘利亞從2011年内戰爆發，阿薩德政府的軍隊和叛軍兵戎相見，再加上藉機獨立的庫爾德族，還有乘亂而起的伊斯蘭國，時至今日已經演化為四方協同各自國際盟友之間的亂戰。除非像小布希當年一樣派出地面部隊（並再次陷入駐兵十年泥潭），由美國以及沙地亞拉伯和約旦等勢力支持的敘利亞叛軍和庫爾德族人依然會節節敗退，伊斯蘭國更可以在俄國和伊朗支持的阿薩德政府軍有意無意之間的忽略下得以休養生息。

而且，如果有人期望過美俄可以聯手（在兩個月前完全是可能的）剿滅伊斯蘭國的話，恐怕就更失望了。今日的敘利亞局勢，因爲美國的單方面介入而非促進多方和談將回歸二元分立— 伊朗和俄羅斯的同盟在美國的威脅下將更爲穩固。與此同時，雖然對此感到驚奇的人應該不多，但是川普要繼續借敘利亞獲取國内外政治籌碼的話，便必須與傳統北約盟友比如歐盟修好：過去兩個月川普在外交場合對盟友的裝腔作勢將會消失，被更為軟性的言論所取代。盟友們會否因此更爲依賴美國，而川普的支持者會否容許靠「美國優先」口號上臺的他給予盟友更多的支援，又是另一回事了。

中國的應對

對此新形勢，中國的態度則更為有趣一些；不錯，美國重歸尚武，非敵即友的單邊主義外交，尤其是在朝鮮半島問題上可以乘敘利亞的强勢，確實可以讓北京稍有忌憚。但是，這種卻步只可能是暫時性的；川普對於敘利亞的攻擊能獲得如此多的支持有它獨特的道德背景，但是「懲罰化學武器使用」和朝鮮半島問題完全是兩碼子事。再者，之所以美國可以無預警地在敘利亞和中東進行直接打擊行動，是因爲地區對手莫斯科並無意願攔截（俄國在被攻擊前獲華盛頓知會過），而且區内並無對美國的直接威脅存在— 但是朝鮮半島兩樣都有。失

去敘利亞的海軍基地對於俄國並非不可以承受，但是和北韓對於中國作爲戰略緩衝區以及關鍵區域盟友的價值無可比擬。對於敘利亞，中國大可以靜觀其變，但是美國要直接攻擊平壤的話，代價絕對大得多。反之，來自東海直接武力的威脅，對於北京來說當然嚴重性頗高，但是美國真的準備好而且有能力在中東搞局之後馬上開闢亞洲戰綫嗎？答案恐怕是否定的。對於訪美行程剛剛結束的習近平來説，更有價值的資訊可能反倒是清楚了川普的外交選項已經所餘無幾了。
單邊主義的美國，要成功重走“世界警察”的舊路要解決的困難實在太多。這幾天的武力演示，雖然為川普帶來了一點點喘息的空間，但是外交不止是短期行動，長綫策略更爲重要。中美之間角力的平衡，不是一次千里之外的恫嚇可以動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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