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蕊還不懂敗選到底怎麼回事

文/黃靜華

卡普(Karen Kulp)是六十多歲的退休護士,成長於一個保守家庭,父親創辦極右派電台,可說是同類電台的始祖,小時候常被父親帶去參加白人至上主義團體的集會。二十歲上下,有了自己的判斷與思想,開始反對父親的種族歧視,後來還常參加支持婦女選擇權的示威,幾乎與父親脫離關係。

希拉蕊出版選舉回憶錄,交待敗選原因時,大部分都說是別人的錯。翻攝自網路
希拉蕊出版選舉回憶錄,交待敗選原因時,大部分都說是別人的錯。翻攝自網路

以無聲的選票表達對自由派不滿

佩特森(Matt Patterson)來自小康家庭,父親賣木材,母親在保險業工作。父母對他有很高期待,他卻輟學當起魔術師,但憑藉聰明又擅經營,二十出頭就有超過四萬美元的年收入。後來因緣際會,同樣憑藉聰明,成為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高材生。

這兩個從「成分」上分析都該是民主黨的支持者,在去年的總統選舉都投給川普(Donald Trump)。

去年十一月九日,許多盯著電視的民眾,或熱中選情相約在酒吧看開票的三、五友伴,隨著選情愈來愈明朗,同樣驚訝地喊出:「怎麼回事?」(“What Happened?”)

怎麼回事?那是卡普、佩特森及許多與他們一樣的民眾,以無聲的選票表達對自由派的不滿。

對卡普與佩特森來說,川普所描述黑暗、如地獄般的美國是真的,他們的家鄉科羅拉多州的大章克申市(Grand Junction)以及所屬的整個梅薩郡(Mesa County)都是如此。從二○○九年到一四年,大章克申市流失了超過一成的工作機會,家庭年所得比州平均低上一萬美元。許多居民藥物成癮或吸毒,自殺率與犯罪率因而上升,在過去三年,重大犯罪增加六五%,謀殺案是十年前的兩倍。

大章克申市的苦難與自由派有關。隨著經濟全球化與自由貿易的結果,財富愈來愈集中,不平等愈來愈嚴重。

大章克申市的「黑色星期日」

大章克申市自己有一個「黑色星期日」,那是紀念一九八二年埃克森石油(Exxon Oil,現已合併為Exxon Mobile)決定放棄當地大型頁岩開採計畫的日子。這座城市的經濟從此一蹶不振,而強調環保、對產油工業不友善,正是自由派標記,尤其是歐巴馬(Barack Obama)政府。

佩特森正運作工人脫離工會或至少不再聽工會的話,而且有了相當成果。與資本家站在對立面的工會向來支持民主黨,但佩特森說,民主黨昧於事實——工會幹部也許支持民主黨,但日子不好過的工人們未必。

卡普與佩特森都認為,只有川普看到問題,讓像大章克申市這種地方重新燃起希望,而自由派政治人事實上悖離了原來的主張,當左派再喊平等,受害的勞工們只會覺得是謊言。

這是讓自由派難堪的事實──支持川普的不只是共和黨支持者,甚至連自由派代表弱勢的標記也一併被他搶了去。

「一籮筐人渣」讓希拉蕊敗選

自由派卻全然不自知,這從希拉蕊在競選時「一籮筐人渣(或可悲的人)」(basket of deplorables)的說法表露無遺。

在一次支持者大會上,希拉蕊說:「你可以說約一半的川普支持者就是我所謂的『一籮筐人渣』。」她還加碼說:「其中一些人,完全無可救贖。」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潘斯(Mike Pence)回應說道:「他們不是一籃子什麼東西,他們是平凡的美國民眾。」

在希拉蕊的講話後,各地川普支持者以「人渣」自我調侃,並動員成立「人渣舞會」(DeploraBall),歡迎川普支持者在他當選後前往聚會慶祝,後來川普就職典禮,支持者也在華府舉行大型「人渣舞會」慶祝。

也是選戰期間,卡普結合地方與她一樣的女性組成團體,就取名「人渣」(Deplorables)社,在大章克申發起「女性支持川普」(Women for Trump),那還是在川普「只要有權勢,想對女性幹什麼都行」的聲名狼藉錄音帶曝光之後。

卡普相信川普能讓當地的經濟復甦,照顧當地民眾,那比什麼都重要。「卡普們」沒拿川普陣營的錢,自己籌款購買川普運動衫、川普帽、川普徽章,在支持者集會中為川普造勢。這一群人已開始籌畫明年的期中選舉,計畫支持共和黨候選人入主國會,為川普的二○二○年鋪路。

大選後半年,自由派專家學者紛紛為希拉蕊的敗選提出解釋,性別研究學者柏多(Susan Bordo)在新書《解構希拉蕊》(The Destruction of Hillary Clinton)中指出,最大的原因是希拉蕊是女性,媒體因此把她描繪成冷酷、不可一世的形象。長期負責報導選戰與白宮新聞的資深媒體人艾倫(Jonathan Allen)與帕勒斯(Amie Parnes),在新書《破碎》(Shattered)描寫希拉蕊的競選過程。他們說問題在選舉陣營,希拉蕊完全仰賴她的團隊,而競選總幹事阿柏汀(Huma Abedin)既無管理能力,又不擅溝通。

回憶錄未回應民間的憤怒

九月間,希拉蕊出版選舉回憶錄《怎麼回事》(What Happened),免不了要交代或反省敗選原因。大部分都是錯在別人:聯邦調查局前局長柯米(James Comey)對電郵門處理、俄國的攪局。希拉蕊知道民主黨的支持者流失了,但沒分析為什麼;對於鍋裡沸騰的民間憤怒,她完全沒有回應。桑德斯(Bernie Sanders)在初選時受到歡迎,因為他回應那憤怒,希拉蕊卻反而怪罪他,分散了支持民主黨的力量。更不可能奢望她能理解川普,她甚至更加刺激民眾的憤怒。

在最後一章,希拉蕊仍無法不強調她的「精英」身分:衛思理學院(Wellesley College)畢業,環繞在她身邊各式有聲望的學術名人,她說:「正是美國二○一七年所需要的。」好似她的落選是選民的錯。

如果這是自由派的集體意識,那要輸的不只是希拉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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