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專欄:金磚五國無法成為抗G7大本營 它們連集團都稱不上

南非22日起將舉辦為期三天的金磚國家(BRICS)領袖峰會,有些觀點認為這個「非西方」國家組成的聯盟將會與七國集團(G7)抗衡。彭博新聞專欄作家克魯斯(Andreas Kluth)提出不同看法,認為西方不必太相信這場峰會展現出的盛況,因為他們各打各的算盤,凝聚不了共識,而且還有人被通緝而缺席。

金磚國家最初由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組成,取4國國名英文字首「B、R、I、C」,發音同英文中的「磚塊」(brick);南非後來加入,「磚塊」就變成了「很多磚塊」(BRICS)。至於「金」字,只是翻譯時的錦上添花,隱喻這些國家是新興經濟體,聊表祝福。

克魯斯在一篇口吻詼諧的文章裡指出,金磚五國目前的國民人口,共佔全球40%,其他南方國家也可能加入。金磚五國喜歡把自己描繪成非西方、或反西方的地緣政治陣營,提供發展中國家另一個有別於美國霸權的選擇,但他們實際上並不是這種存在,也永遠成不了這種集團。

組團出道,需要個噱頭

克魯斯說,首先大家要知道,當你要發表某個點子,例如一個政策、一個機構、組織或團體時,如果他們的字首剛好可以湊成一個意象好棒棒的詞,那這個意象往往會比實際概念更浮誇。金磚四國(還沒有南非時)就是這樣。

創造「金磚」這個詞的人是經濟學家歐尼爾(Jim O'Neill),2001年他喊出這個詞時,任職於高盛集團,需要一個響亮的封號來描述某些看起來前途大好、但在其他方面沒有明顯共同點的市場。

金磚國家也樂於被貼上這個標籤,因為它符合兩種時代潮流:縮寫合稱正夯、組成集團也很流行。克魯斯認為,集團的趨勢之所以出現,是國際從冷戰時期的美蘇兩極世界走向美國單極霸權後所催生,而且各國假定未來應該會回歸到多極世界,認為自己應該要屬於某個陣營、或者加入好幾個,因此到處揪團。

2019年11月14日,巴西舉辦金磚五國峰會,時任巴西總統波索納洛(前排右起)、俄國總統普丁、印度總理莫迪、南非總統拉瑪佛沙、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後)合影。美聯社
2019年11月14日,巴西舉辦金磚五國峰會,時任巴西總統波索納洛(前排右起)、俄國總統普丁、印度總理莫迪、南非總統拉瑪佛沙、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後)合影。美聯社

而今,國際間有一大堆令人眼花撩亂的集團供君選擇。光看非洲,就有(以下沒聽過沒關係):阿拉伯馬格里布聯盟(AMU)、非洲東南共同市場(Comesa)、薩赫勒撒哈拉國家共同體(CEN-SAD)、東非共同體(EAC)、中非國家經濟共同體(Eccas)、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Ecowas)等諸如此類,喔對了,還有最本體的非洲聯盟(African Union)。

克魯斯指出,「聯盟」這個詞在集團取名時尤其受歡迎,因為它標榜著團結,而人們都渴望自己沒有的東西。

出道不難,難的是能賺錢、不解散

即使是歐盟,這個最接近集團真正定義的聯盟,在貿易和監督方面,肯定是世界強權,但在其他方面,歐盟是個混亂的國家俱樂部,無法達成太多共識,在緊要關頭無法以聯盟的身分和其他世界主要大國抗衡。

國際上其他集團能達成的成就更少。拉丁美洲算是非常努力了,它們有中美洲統合體系(SICA)、加勒比共同體(Caricom)、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r)等。每當一個聯盟失敗,就會用另一個新名字轉生,例如南美洲國家聯盟(USAN))轉世後現在叫做南美洲進步論壇(Prosur),不意外。

在這些有遠大理想的集團當中,金磚五國大概是最沒共同點的,除了都不喜歡美國在金融、經濟和地緣政治的霸權。

金磚五國當中,有三國是民主倒退嚕(巴西、印度、南非),只是退到什麼階段略有不同,另外兩國越來越獨裁;人口最多的中國和印度,處於半吵半握手的狀態。這和G7有很大的不同,G7是有錢的民主自由國家俱樂部,儼然共同監護著世界經濟。

所有集團、聯盟和工會都很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寫公文;越會寫的,下轄機構就能越多。歐盟在這方面最厲害,現在有10或11個機構的主席。即使是小集團,也會有自己秘書處、輪值主席和其他官僚機構,例如金磚五國就成立了新開發銀行(New Development Bank),誰叫聯合國的世界銀行(World Bank)總部在美國華府呢。

2023年7月10日,位於中國上海的金磚五國新開發銀行總部。路透社
2023年7月10日,位於中國上海的金磚五國新開發銀行總部。路透社

貨幣聯盟?歐元區都差點翻車給你看了

當這些集團想要追求高遠的目標時,不知不覺就很容易變成諷刺作家的素材。金磚五國提出了一個聯合貨幣的概念,旨在推翻討人厭的美元體系,但看看全球,目前只有歐盟實現了貨幣聯盟的概念,而且多個歐元區國家曾經垂危。金磚國家的命名者歐尼爾近日也批評,金磚五國想聯營資金、央行、財政和貨幣政策,所有雞蛋放在同個籃子裡,就一個詞,「笑死」(ridiculous)。

克魯斯指出,金磚五國參與這個集團的原因各不相同。中國希望取代美國成為世界霸主,不斷培養它認為有望達成這個目標的集團,例如一帶一路、跨洲基礎建設計畫、上海合作組織、歐亞集團,之前還有與中東歐國家的「17+1」,但是後來被波羅的海三國率先看破手腳,發現中國只是想要來這裡當老大。

巴西、俄羅斯、印度、南非,或是其他有興趣加入金磚集團的國家(例如印尼),沒有哪國會因為只是賭爛美國,就變成中國的附庸。這就是金磚集團難以投放軟實力的原因,更別說硬實力。

金磚五國成不了氣候的另一個原因,是它有個甩不掉的拖油瓶。集團裡有人被通緝而無法來開會的時候,大家也只是雞同鴨講。俄羅斯總統普丁因涉嫌主導從烏克蘭帶走兒童,被國際刑事法院指控戰爭罪、下達通緝令,而南非剛剛好又有加入國際刑事法院,有義務逮捕普丁,普丁這次只好視訊參加金磚峰會,派外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代表出席。這就是大家四處揪團的業力。

克魯斯最後寫道,南非要怎麼主持這氣氛微妙的峰會,以及會議廳裡的每個人要怎麼努力保持喜怒不形於色(尤其是拉夫羅夫),都很值得期待,不管是要配爆米花或者雞排珍奶。但如果想看新的世界秩序成形,那可以先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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