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月光下的藍色男孩》 從沒飯吃到有飯吃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但在《月光下的藍色男孩》裡,發生在童年與成人後的兩場餐廳請客吃飯戲,卻掀起主角夏隆(Chiron)內心的寧靜革命,體會飽足之外的情感波動。

從感覺與情感出發,使《月光下的藍色男孩》在眾多強調族裔問題或政治批判的非裔美人獨立製片電影中,殊為罕見。坐下來、吃頓飯、好好聊聊天,這類再尋常不過的生活即景,反而是影片最動人的地方。當然它也有衝突、血腥、暴力、毒品與性愛,只不過編導貝瑞傑金斯(Barry Jenkins)將這些全收納入含蓄詩意的美學風格之下,尤其以「小個」、「夏隆」與「黑仔」三個名字為篇名,拆成童年、青少年、成人三段式的成長故事,彷彿回憶的觀點,多了包容與溫暖。

第一段中飾演毒販「阿璜」的馬赫夏拉阿里(Mahershala Ali)體貼斯文,在小男孩夏隆因同學追打,躲進廢棄公寓久久不敢出聲時,阿璜拆下封閉窗戶的木板,成為夏隆生命的一道光,打開一扇門。阿璜請沉默的小夏隆到餐廳吃飯,又邀他回家,逐漸取得信任,建立形同父子的關係。一場阿璜在淺海教夏隆學游泳的戲,鏡頭從小孩浮出水面的角度,捕捉兩人互動,讓缺乏安全感的夏隆首次體會「你在世界中央」的感覺,無懼浮沉。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中阿璜請小夏隆吃飯。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中阿璜請小夏隆吃飯。

海洋象徵廣闊的愛,黑夜與海洋則是夏隆愛情的催化劑。中學時期的他在海邊首次與好友凱文經驗同性之愛,但童年階段因翻滾打架最初的肢體碰觸,和因集體好奇窺看彼此的生殖器,都為此埋下伏筆。夏隆早年矮小纖細的外貌與後來的性傾向,是遭受校園霸凌的主因,毒蟲母親的賣淫更使他備受歧視與攻擊。

夏隆記得凱文的右手曾遞上大麻、曾安慰他的寂寞、曾在臨別前伸出以示友好,但笑著說「明天見」的聲音言猶在耳,隔天到校對他重拳相向的,也是凱文的右手。這一拳激起夏隆起身反抗,回擊長期欺負他的同學,卻因此入獄,並在出獄後當起毒販,步上弱勢階層「剝削的循環」。只是兩人多年重逢,為夏隆點歌與製作古巴風味「主廚特餐」、撒上香料的,依然是凱文的右手。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長大後的夏隆(左)與凱文重逢。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長大後的夏隆(左)與凱文重逢。

貝瑞傑金斯在描述底層社會的故事時,側重人物的情感流動,未拘泥於常見的寫實手法,反而以偏藍的色調、室內樂弦樂為主的音樂,與「鴿子歌」、「One Step Ahead」、「Hello Stranger」等195、60年代的老歌,搭配安靜、甚至刻意消音的畫面,含蓄呈現主角橫跨20年的成長詩篇。儘管在氣氛、選曲、畫面構圖等,侯孝賢與王家衛等導演的影響,清晰可見,但貝瑞傑金斯的電影縱然帶幾分東方氣韻,卻在不同題材上翻新。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以抒情的筆觸,描繪非裔美人同志在性別認同、自我認同與階級出身的困境。獲奧斯卡最佳影片除了肯定該片的藝術成就,戲外更具勵志意義。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有如編導巴瑞傑金斯(中)的半自傳。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有如編導巴瑞傑金斯(中)的半自傳。

這部以150萬美元拍攝、成為史上成本最低的奧斯卡最佳影片,在巴瑞傑金斯的故鄉、位於邁阿密北部的利柏第市取景,故事有如他與原舞台劇本作者Tarell Alvin McCraney的半自傳,兩人的母親都曾有嚴重毒癮,「片中所有母親的戲,都曾在我們的人生真實上演。」

利柏第市是南佛羅里達州非裔人口聚居地,也是巴瑞傑金斯印象裡飢餓貧窮、但可自在奔跑的空曠社區,沒想到那段漂浮於邁阿密的記憶在大銀幕重現,竟拿到奧斯卡最佳影片。巴瑞傑金斯得獎致詞後,覺得自己的感言應該這麼說,「這裡的孩子,根本不允許有入圍奧斯卡的夢想,我仍如此認為.. 但現在已發生,讓我們不再以為不可能,它真的發生了!」


延伸閱讀
藍色男孩變身性感男模 秀肌肌賣小褲褲
【89屆奧斯卡】《月光下的藍色男孩》奪最佳影片 打臉川普
邁向新時代 奧斯卡做了這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