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下長河看攻台史

身為一個武俠小說迷，把清史建立在《鹿鼎記》上，是很自然的事；大陸劇《天下長河》看來格外親切，因為劇中康熙皇帝調皮活潑、妙語如珠，一如韋小寶還在身邊，而韋小寶的拜把兄弟索額圖戲份也重，與明珠相鬥，頗具喜感，但《天下長河》整體上是個嚴肅的宮廷職場戲，把官場現形記描寫得淋漓盡致，只是劇中「收復台灣」段落，讓台灣觀眾頗感不安。

《天下長河》描述康熙年間黃河氾濫成災，安徽巡撫靳輔（黃志忠飾）發現治河的貪官早躲起來了，他站上第一線救災、帶著群眾搶修，成功防止潰堤，卻因此遭貪官誣陷入獄，成了集體貪腐的代罪羔羊。康熙（羅晉飾）輾轉得知真相，重用靳輔為河道總督，靳輔與「天才河道工程師」陳潢合作無間，使用新工法降低黃河淤積，可惜做事的抵不過爭權的，黃河水濁卻足以看清官場爭功諉過、奪權謀財的嘴臉。

這齣戲的精彩在於劇本，原來修黃河一直是個大肥缺，因為往河堤填東西，要填什麼，丟進水裡，沒人能夠查證，因此黃河年年失守年年修。直到陳潢與靳輔出現，兩人都是工程師性格，做事腳踏實地、實事求是，與權謀者相鬥還要與天搏，很是感動。

而陳潢進京趕考前結拜的考生徐乾學、高士奇三人組合也是主線，史上確有其人。徐乾學飽讀詩書、看來老實，只敢西瓜靠大邊，想靠著有力人士直上青雲；而高士奇是時運不濟的「政治精算師」，終於獲得康熙青睞而一飛沖天，靠著高明政治手腕完成康熙交辦任務。所謂性格決定命運，在三人身上真是如此。

編劇還安排兩位政壇大老明珠與索額圖，明著忠君愛國，實際上雙方人馬不斷鬥爭，甚至早在考生上考場之前，就要交錢拜師決定路線，交織出綿密的政治分贓網路。就像台詞說的「大夥跟著您，有錢賺、有飯吃，您只要不倒，大家都沒事。」政黨的用途，今日也適用。

劇中最有趣的角色是于振甲，他是難得的大清官，但康熙評論所謂的清官，「坐而論道，不通實務，不顧別人的死活，只顧自己的名聲。」他在實際走訪災情看盡人間苦難之後，才理解自己眼中所謂的善惡與對錯，如果放到更大的格局、更長的歷史之下，往往未必如此。

但《天下長河》中攻打台灣的篇章，在這個時代看來有種淡淡的悲哀，明明攻台的是施琅，明明戰敗的是鄭家子弟，短短篇幅卻像釘子般刺眼；想當年讀《鹿鼎記》，為韋小寶惡整施琅與鄭克塽哈哈大笑，前後對照，不只黃河改變了，海峽兩岸更是改變了啊！（作者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