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選舉制度平衡的藝術

作者:尹子軒

圖片來源: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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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聯邦大選將在本周日舉行,六千二百萬德國選民將以每人兩票的方式,在德國以嚴謹和複雜聞名的選舉系統中為之後四年的管治定調。德國的選舉制度,雖然廣義上屬於比例代表制,但是實際上也糅合了一定的地區直選元素在,從而平衡到制度穩定以及長期穩定。對比起單純的單議席單票簡單多數制的英式制度,德國制度兼顧地區以及聯邦候選人的代表性和專業性之餘,德國的比例代表制度元素亦讓少數政見通過小黨派在議會内發聲:像英國保守黨在2015年大選被英國獨立黨的極端政見騎劫,最終釀成今日脫歐的前例,在德國議會不會出現。民主政治的基本,在於政府廣納最多元化社會上聲音的同時,長久地讓政府反映大多數國民的意願並讓有能之士準確地施政。在這些準則下,觀乎近年縱使在歐債危機中受創,德國卻依舊穩健的政治和經濟體制,德國的選舉和它所產生的政治制度有優越之處。

德國特色的比例代表制

德國基本法(即憲法)明定每四年舉行選舉,而德國選民在本周日的選票實際上是兩張選票;第一票是選擇居住選區的議員候選人,第二票則是投給全國性的政黨。根據每個選區第一票的得票數量,德國議會會授予每一個選區獲得最多票數的候選人議員資格,選民和就在選區候選人的關係得以保障,比起單純的比例代表投票方式,比如荷蘭的單票單選區比例代表制度,選民和議員之間的關係更緊密,並且鼓勵政黨深入地區工作。德國全國共有299個選區,決定了議會(理論上)598個議席的一半,餘下的議席,則以一個相當特殊的方法補足:德國選舉機制中存在所謂的 ”議席補償制度“,在各政黨必定會獲得全國政黨票同樣比例的議席原則下,議會機制會補足各黨派的議席直到達到政黨票比例爲止。

比如說,2009年大選,老牌政黨綠黨(GRÜNE)僅獲得一個選區席位,最後因爲在全國政黨票中獲得10.7%的選票而獲得67席,在議會總數獲得68席。而一個政黨只需要達到德國憲法下限的3個地區議席及全國5%政黨票,即可受惠。這機制存在的原因,在於抵消單議席單票簡單多數制中總得票率與席次不對等的問題,讓小黨派得以進入議會發聲。在政黨可以保留選區議席的情況下,正因爲補償制度的存在,德國議會總議席數幾乎肯定高於598個,而組成政府需要的半數議席實際是多少個亦會是選舉過後方清楚。這種制度,讓一個政黨直接獲得過半數議席的機會大大降低,迫使大黨在選舉塵埃落定之後尋求小黨派的協助組成聯合政府。所以,德國大選在選民投票之後仍未正式完結,反而是各個小政黨博弈的關鍵時刻。

極端政見可被建制吸納

所以,在德國制度之下,幾乎所有有足夠社會支持的政見(3個地區議席或全國5%政黨票)都可以獲得在議會發聲的機會。這又是德國制度的另一層保護大部分國民利益的計算:極端如德國另類選擇黨(AfD) 的確可以進入議會,在主流政黨早已明言不會和該黨組閣的情況下,AfD會作爲德國主要的反對黨有限度地影響政府施政,執政的大黨派有這樣一個芒刺在背亦需要微調方針,最終獲益的總是德國選民。相比之下,英國的單議席簡單多數制,原意在於維持一個穩定的兩黨制,由社會上各階層出身的精英領導兩個代表不同社會利益的政黨競逐執政。但是,全球化的脚步卻打亂了這個漸已僵化的範式;原本保守黨代表地主以及資產階級和工黨代表工人和知識分子這個政治光譜上的平衡,被歐盟這個二十世紀最大最成功的全球化政治實驗打破。2015年的大選,挾12.7%的全國選票,主張脫離歐盟的英國獨立黨,僅僅由當時的黨魁Nigel Farage從選區獲得一席。英國獨立黨本身作爲一個行爲乖張,以鼓動認為自己利益或者文化被經濟全球化侵害的基層去反建制的邊緣政黨,在比例代表制如德國政制内會獲得更大自主權力,但大幅改變執政黨行爲的機會卻微乎其微。比照荷蘭自由黨(PVV),儘管逼使到主流政黨稍為往右傾,在沒有政黨願意和它組閣的情況下,它的極端思想只能影響政局於一時。但是,在英國制度下,英國獨立黨所鼓吹的極端保守主義在保守黨傳統的年長選民“鐵票”中大行其道之餘,當時急於滿足黨内疑歐派的保守黨首相卡梅倫又將吸收英國獨立黨的票源視爲對於鞏固保守黨2010年大選保守黨從工黨手上奪得的東西中部地區(East & West Midlands)議席的手段。將這些因素加起來,卡梅倫災難性的脫歐公投計劃正是這樣成型。

今日的英國保守黨政府為卡梅倫政府災難性的公投決定正要付出代價,那邊廂德國卻已經忙著領導歐盟回到增長的正軌。這個實例,再一次説明民主選舉制度的優越性,在於穩定地產生有能力施政的政府之餘,讓最多反對聲音制約執政黨的行爲。平衡這兩個現代民主政治要素,是一種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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