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奇摩新聞 有些年俗仍需傳承（外一篇）／胥雅月
胥雅月
才聞兔歲凱旋曲，又唱龍年祝願歌。轉眼，舊歲將去，新年又至。
細數起來，不愁吃不愁穿的新時代，人們似乎對過年的年俗卻愈加淡化了，這是社會進步使然？還是人們對傳統年文化淡化？不得知。很多人，一到過年便會患上一種懷念過去年俗的癥結，情不自禁地唏噓，還是小時候過年有意思！
的確如此，小時候雖然物資匱乏，但家家戶戶對過年容不得半點馬虎，一個個年俗鄭重其事得充滿儀式感。廿三，糖瓜粘；廿四，撣塵期；廿五，做豆腐；廿六，去割肉；廿七，殺雞鴨；廿八，白麵發；廿九，滿香鬥；三十日，熬年夜；正月正，過大年；五馬日，接財神；正月半，看花燈。再說過年還有新衣裳穿、有人發壓歲錢、有年夜飯吃，有拜年所得的糖果花生瓜子……這可都是用一年時間才等來的呀！
記得，母親為了趕上春節一早家人都能穿上她納的新布鞋，整個冬臘月的夜晚、黎明，她都在跟時間賽跑，午夜，我們起身小解，見母親坐在床頭就著如豆的燈光或納鞋底或上鞋幫；黎明，雞啼五更，母親像一夜未睡，依然用針尖劃劃自己的花白頭髮，微笑著沉浸在趕新鞋的幸福中……
家中蒸年糕前夕，父親帶著我們去莊上剃頭匠那兒理髮，說是剃頭迎新，從頭開始！發理好了，家中的年糕也蒸得差不多，母親便撐起家中的浴帳，趁著廚房熱氣還沒散盡，挨個為我們洗澡。母親在鼓鼓囔囔的浴帳外，再三叮囑我們，務必要洗去剪頭的碎發，腳丫、胳肢窩、頸項要多搓搓，洗去污垢和晦氣，乾乾淨淨迎新年。
除夕一早，父親忙著貼對聯和年畫，母親忙起了年夜飯，我們積極參與打掃庭院；除夕傍晚家中年畫和對聯變得亮堂起來，年夜飯一碗碗端上桌，父親燃起一炷香，母親歡喜著拿出家人一雙雙她的傑作——男士鬆緊口新布鞋，女士方口搭扣新布鞋，趁年夜飯沒開席前，催促我們快試試，是否合腳，我們爭前恐後搶過自己的新鞋，迫不及待試穿起來，好像年就躲在新鞋中……
年夜飯過後，一家人在祥和的燭光下守歲，父親挨個給我們發壓歲錢，雖說每人只有一角錢，但那是屬於我們新年自由支配的財富呀！
春節一早，天還沒亮，室外趕早孩子拜年喜悅的腳步聲驚醒了守歲遲仍在睡夢中的孩子，他們起床和父親端早茶到床邊的祝福聲比賽著（習俗：春節一早等家主敬過神，端著果汁茶到床邊挨個互相祝福一聲，方可起床。）……
當下快節奏的生活，把忙年和年俗省略了許多，年貨用手機在網上採購，送貨上門，快捷便利；年俗儀式能不做的則不做……這些看似省事，卻剝奪了現在孩子享受年俗、濡染年文化的權利，因為那些年俗裏往往蘊藏著千年傳承下來的年味和文化情感……少了年俗的年，自然過得無味，易讓人懷舊。
有些年俗仍需傳承，傳承的何止是儀式？更多的是精神寄託呀！其實，過年過的就是年俗和文化，因為那些注重年俗的人，往往就是最愛我們的親人，只有他們才能不厭其煩、煞費心思、鄭重其事把平凡的日子過得像變戲法讓我們有所期待、有所追求、有所熱愛……
◆小年彩排
在里下河地區，如果春節是一場隆重喜慶的演出，那麼臘月二十三便是不容馬虎的春節前的彩排。
臘月二十三俗稱“小年”，習俗：話說灶神當天要上天庭面奏玉皇大帝，彙報這家人一年來的善惡。故祭灶神成了這一天的重頭戲，家家要祭拜灶神，讓他上天言好事。魯迅先生曾寫過一首詩叫《庚子送灶即事》：“隻雞膠牙糖，典衣供瓣香。家中無長物，豈獨少黃羊。”可見先生對小年祭灶的關注程度。
臘月二十三，家家祭灶官，糖瓜粘滿牙，不准說髒話……這曾是流淌在西鄉小年的歌謠。歌謠中的“糖瓜”，又稱“灶糖”“麥芽糖”，整塊像一個厚厚的大圓餅，需用錘敲刀、刀切糖，方可把灶糖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灶糖甜香，入口黏牙，是孩子們喜愛的零食。這一天人們用灶糖祭拜灶神，一是希望灶神吃糖後嘴會變甜，自然就會在天帝面前多說好話。二是甜了小孩子的嘴，以防孩子不慎說了什麼得罪灶神的髒話。往往祭灶神前，大人往往先賞給孩子小塊的灶糖，孩子也不貪心，因為他們知道，祭拜過灶神這些灶糖都歸他們所有，他們要做的就是控制自己不說一句髒話。
兒時，我曾多次目睹過父親祭拜灶神的場景。其實祭拜灶神很簡單，只是一種儀式而已。父親往往先把灶台收拾一番，爾後很敬重地在灶壁上貼起從街上買回的新灶神畫，貼畫時父親總會轉過頭，微笑著問我們，貼得正不正，我們搶著答，正！其實父親知道我們急於回答的目的，因為灶糖的甜極具誘惑力了！接著父親端出一盤灶糖，擺放在灶神畫下，畢恭畢敬念叨幾句，念叨的話語我們聽不清，也懶得認真去聽。隨著父親對著灶神畫作揖鞠躬三下，祭拜儀式便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分享麥芽糖的美好時光。
成年後，回憶起父親祭拜灶神虔誠的神態，想探究父親念叨的話語，乃至是什麼力量驅使著父親如此敬畏一張畫。留心起大街小巷臘月裏所賣的灶神畫，看到灶神畫兩邊的對聯“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頓生敬仰之情，多麼貼切民間祭灶樸素的情感呀！後讀雜書，才知早在唐代就有祭灶神的習俗，《酉陽雜俎》中：灶神，名張單，字子郭，長得像個美女。他不僅有個叫“卿忌”的夫人，還有六個都叫“察洽”的女兒，另有好幾位隨從兵將。本來，灶神最初只是執掌灶火、管理煙火飲食的。但是在傳承的過程中，灶神的權力範圍逐漸擴大。後來，除了執掌灶火之外，還兼顧考察人間的所作所為並上告天帝。這樣，灶神就變成了天帝派駐人間的全權監察代表。《敬灶全書》中解釋灶神的職責是：受一家香火，保一家康泰，察一家善惡，奏一家功過。
如今，隨著人們生活條件的提高，土灶臺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祭灶神的習俗只留在70後以前人的記憶裏，但通過祭灶神對即將到來的春節來一次彩排，是人們嚮往美好生活的一種夙願，和新時代所提出的“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其實，就是一脈相承。
小年彩排是春節的前奏，是辭舊迎新一種過渡，因為小年離立春最近，小年彩排結束便是大年，大年一到，便迎來萬物復蘇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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