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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文哲：社子島拖了50年， 沒有國家這樣擺爛的！
台北市政府11樓的貴賓室，左右兩邊各掛著101大樓、社子島的照片，形成「一座城市、兩個世界」的強烈對比。對歷任市長來說，社子島是難以啟齒的痛，違章林立、有屋無地等亂象叢生，堪稱全台最棘手的開發案，直到現任市長柯文哲才露出曙光。
目前，「生態社子島」正進入查估階段，部分居民仍反對開發，說柯文哲是搶百姓土地的人。面對外界質疑，他首次接受《遠見》專訪，談社子島開發案。
柯文哲在訪談中，多次重複「社子島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到底有多奇怪？
擔任台大外科醫師期間，他每天早出晚歸，自稱「很少看過太陽，也根本沒去過社子島」。2014年競選台北市長時，陪同市議員到當地拜票，很驚訝台北市怎麼會出現這樣奇怪的地方：有草棚、居民不能申設水電、要跑到外面去載水、房子壞了不能修理，而且台北有幾百間7-11，社子島一間都沒有。
他拜訪區內的富安國小、福安國中時，發現單親、中低收入戶、新二代的弱勢學生超過七成。「天啊，怎麼會有這種地方，簡直就是台北市的貧民窟，」柯文哲不假思索衝出口。
讓他最驚訝的是，社子島的房屋被視為違建，政府卻課稅，所以居民就認為它合法，「試問到底是合法還是非法？違建還課稅，這是我聽過中華民國最好笑的事。」柯文哲不改快人快語的性格。
面對居民意見，公開合法就處理
他像連珠砲一口氣說完社子島的荒謬：「住戶明明沒有土地，怎麼蓋房子？」「50年來政府都沒有清理，才會這麼複雜！」「什麼叫有屋無地？Ridiculous（荒謬）。房子是空中樓閣嗎？」「這是我當台北市長最Shock（震驚）的事情，台灣根本不是法治國家。」
限建導致老屋無法負荷更多人口，僅能冒險加蓋違章，衍生出奇形怪狀的天際線。
他嘴裡數落著社子島的歷史共業，卻不改外科醫師性格，鞭策團隊解決問題，力拚「2022年10月完成內政部區段徵收核定」的目標。儘管如此，居民對拆遷補償、安置計畫，仍有諸多意見。
柯文哲選擇開大門走大路，「這個時代都有議員等民意代表，我們又不是共產集權國家。我在議會說得很清楚，你來陳情，一定會錄音錄影、公開透明，你敢大聲講出問題，在合法情況下，我就敢給你。」
面對各種傳聞，柯文哲時而提高聲量、時而面露無奈，他不斷強調，社子島拖了50年，沒有一個國家這樣擺爛、不負責的。
「要認識柯文哲，一定要記住一件事，他騎過一日雙塔，這件事展現出來的是，這個人太可怕了，怎麼可能騎一日雙塔？」他嘴角不自覺上揚。
「一日雙塔」市長能否在卸任前（2022年12月25日），突破最困難的第一道關卡（內政部核定區段徵收），正是社子島開發能否繼續走下去的關鍵所在。
以下為這次的訪談摘要：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您為何一上任，就馬上想解決社子島問題？
柯文哲答（以下簡稱答）：2014年4、5月間，我跟當地議員陳慈慧去拜訪社子島，聽到老人說禁建45年發生的各種問題，我說我會處理，所以當選市長後，2015年6月，就率領局處所長到當地開大型說明會，詢問居民有什麼問題。結果我發現最大問題就是台灣不是個法治的國家，法律訂在哪裡，卻沒有遵守。
社子島禁建50年，如果真的禁建，應該只有野生動物沒有人類，但明明就住了1萬1000多人，也沒有市長敢做，我比較勇敢，所以來解決了。
我會先承認問題存在，然後面對問題、解決問題，好像當初政府擔心讓居民改建，會影響開發時房屋分配問題，才不准申設水電，我在2015年成立社子島專法，讓住戶能修繕房屋、牽水電，不影響往後的拆遷補償權益。5年多來，一步步克服所有問題，團隊提出比較Reasonable（合理）的生態社子島開發案，獲得內政部通過。
問：北市府推出「六都最優」的拆遷補償與安置計畫，但部分居民仍負擔不起？
答：絕對不要幻想有一個制度是百分百好的，贊成處理社子島問題的絕對超過八成，一個國家常常這樣，明明80％受益，20％（受益比較少）不滿意，但不能因為20％反對，就把80％可以受益的案子全部推翻掉，這樣案子如何走下去？台灣的政治人物都在計算選票，我明白告訴你：我是來改變台灣，不是來適應台灣的。
不滿意的人，可以透過區段徵收委員會個案處理，能解決的盡量解決，剩下無法解決的，就靠社會救濟來解決。大前提還是要在合法範圍內，個案可以視情況「法外施恩」。
社子島隨處可見老人身影，高齡阿嬤帶著印有「Taipei」的棒球帽，但居住環境卻比不上台北的平均水平。
盡最大努力，組安全網安置弱勢
問：除弱勢要特別安置，有居民認為如果條件不好，政府執意開發，房子都給政府，去睡公園好了？
答：台北市有社會安全網，失業也有辦法照顧。但不能拿特殊案例說誰沒有房子住，要住馬路。要解決累積50年的社子島亂象，開發過程中，一定無法讓所有人滿意，但Do Our Best（盡我們最大努力）。如果大家都不想處理，那就繼續爛下去啊。
問：市府團隊有從北士科開發案吸取教訓嗎？例如建商倒閉、房子漏水、沒有便利商店？
答：很多，所以以後都沒有價格標了，台北市只要超過二億的都要市長專簽，其他都用最有利標。前任市長安置住宅底價跟決標價差10億還敢蓋，這就是典型的搶標，我還罵公務員，價格差這麼多還敢做，一定會有問題。現在都是最有利標，品質不會太爛。
社區裡沒有7-11也很奇怪，台灣的法律常常趕不上實際需求。引進一家便利商店，需要所有住戶都同意蓋章，這很困難，當時設計時，根本沒有設想周全，現在就是把問題一條條解決掉。
問：北市府設定2022年10月要鋪設第一條馬路，讓外界質疑是先射箭再劃靶，快速開發別有用意？
答：社子島1萬1000多人，總要先設個目標，團隊努力去做，期間發生問題再一一解決，以前的習慣都是遇到抗爭就縮回去了，這也是為何50年都無法解決的原因。社子島這樣繼續爛下去，也不是辦法，以前想裝個水龍頭都不行，哪不是辦法啦（這句加重音說）。
問：您會不會擔心發生類似大埔事件，讓開發案陷入困境？
答：我們沒有要做壞事，都是秉公處理，社子島開發案，憑良心說全部都會受益，沒有受害人，只是有人沒能受益那麼多。如果有受害者，我們有社會安全網可以處理。一切照規則來，如果你有不滿意，區段徵收委員會可以個案處理。如果你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現在就是最好的方法（生態社子島）。
自嘲瘋子，盼任內完成區段徵收核定
問：如果不幸發生居民抗議、跳樓事件？
答：你要看他為何跳樓？為何會這麼嚴重，我們一定會溝通，不會有一天早上，突然派推土機去推平。我們就是公開透明，所以為何柯文哲任內沒有釘子戶，就是公開透明處理，如果他敢公開透明，還講得出理由，我們可以改啊。
問：前12位市長都解決不了，您的任期剩不到二年半，哪來勇氣挑戰社子島開發案？
答：不做就是擺爛，但這不是我的個性。外科醫師的性格，就是看到病人就要救，不管你被撞得多爛進來，還是要幫你開刀。假設不截肢會流血死掉，還是要解決啊，不然怎麼辦，只能秉持良知良能，做最好的解決啊。不然你告訴我，你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指解決社子島的問題），來說服我。
我本來就是瘋子，環南市場從計畫書到我去開工那一天，拖了18年。我當市長，就做該做的。有任期的選舉制度，才會造成今天台灣政治上的困局，我今年開工的案子，沒有一個是我可以剪綵的。社子島一定不會在我任內完成，剪綵收割是下一任市長的事。
問：您有信心在任內完成目標嗎？
答：開發案全部完成要15至20年，我任內希望完成內政部區段徵收核定，開出第一條馬路，這是我們的目標，G–O–A–L（他將目標的英文字母，一字一字加重音念出來）。
問：如果開發案受阻，台北市仍存在「貧民窟」（指社子島），身為市長是否顏面無光？
答：不會，這有什麼？最多是跟以前一樣丟臉而已啊？已經丟臉12個市長，再丟臉第13個，有什麼了不起？至少我現在是離成功最近的。
本文轉載自遠見雜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