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大選 皮塔的挫敗

泰國國會7月13日選舉總理，候選人必須在參眾兩院750席議員中獲得375票方能當選。結果大選得票最高的前進黨黨魁皮塔只獲得324票。在軍方任命的250席參議院只拿到13票。

19日皮塔原擬再戰，但在投票前國會先就是否接受皮塔第二次被提名進行表決，結果多數表示不接受。這時憲法法院又決定受理選委會的要求，以皮塔違反《選罷法》，暫停其國會議員資格。皮塔於是被請出國會，問鼎總理夢碎。

這樣的結果讓許多人感到沮喪，認為國會保守勢力和民意之間明顯出現落差，最高票當選的政黨黨魁居然無法出任總理，這是泰國民主的挫敗。可是皮塔夢碎真的只是軍方阻撓？如果只是軍方反對，為什麼眾院中許多同樣民選的政黨也反對皮塔的政策？

皮塔的問題是走得太快。前進黨成立才5年，獲得都市菁英與年輕人的支持，但實力尚未鞏固。這時就匆匆提出改革王室的主張，要修改《冒犯王室法》，實屬冒進。

泰國目前的憲法是軍方政變之後制定的憲法，對軍方的既得利益多所捍衛，對想要上位的民選總理也處處設限。沒有民意基礎的250名參議員可以和眾議員一起投票選總理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可這卻是泰國政治的現實。在沒有上位取得權力修憲之前，只能跟著現在的遊戲規則走。前進黨議員在選前就在國會中與參議員對罵，選後又志得意滿地說將來一定要修憲，取消參議員選舉總理的權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參議員怎麼可能把票投給前進黨的皮塔？

過去緬甸就是這樣。2021年2月政變發生前，翁山蘇姬的全國民主聯盟就有人高調表示，一旦進入國會就要發動修憲，把軍方手上殘存的權力要回來。軍方怎麼可能束手就擒？所以在國會2月1日宣誓就職當天，軍方就以選舉舞弊為由發動政變，釜底抽薪，讓議員就不了職。既無法就職，自然也不會有修憲了。所以愈是要上位的時刻愈是要小心。

再看泰國的王室改革。修改《冒犯君主法》或是年輕人的心聲，但時機尚未成熟。泰國政治是由軍方、王室、政黨構成的三角權力結構。前進黨想同時與軍方和王室為敵，戰線拉得太長，卻沒有兩面為敵的實力。王室理論上是超越世俗政治的，是不能冒犯也不能討論的。前進黨要討論王室議題，對保守派來講是動搖國本的。更何況泰國許多既得利益都與君主制度有關，一旦王室議題可討論，潘朵拉的盒子就打開了。很多人說這是動搖國本，其實後面更是牽動了多少依附君主制度的既得利益。

所以皮塔組成的八黨聯盟，盟約前言並沒有提到改革王室。可見在王室改革一事上八黨並無共識。投票前也有其他政黨問前進黨在王室一事上是否願意妥協，前進黨說絕不妥協。既然不妥協，票當然就不投給皮塔了。

政治講的是「讓事情成為可能的藝術」。前進黨有高遠理想，但是沒有足夠的實力與迂迴的謀略，也沒有妥協的智慧。上不了位，只會讓事情成為不可能。（作者為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