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臨演薪水多、有吃有玩，但其實超血汗？

作者：芥末／德國，停看聽！

如果要問我，臨演拍攝當天做最多的一件事是什麼？那絕對是「等待」。

這個「等待」可不是窩在角落做自己事情的那種等待，而是貨真價實、動也不動地的「現場待機」。為了拍攝品質，也為了避免劇透，出演者所有的私人物品（當然包括手機）都被沒收，就算在等待開拍的期間也不能離開自己的崗位，也因此整個上午我們都站在一樣的位置等待，因為無事可做，便跟旁邊的臨演人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

臨演可以是一份「正職」

跟我站同一個走位的兩位臨演年紀都不小了，大約 50 來歲，角色一樣是銀行行員。其中一位的正職也是金融業者（可能因為這樣，架勢看起來特別真實），當臨演是他的興趣，幾乎每個月都有參演各種大小作品，所以他沒有特別看過《Bad Banks》這部影集，也不知道影集的內容。我告訴他我是《Bad Banks》的粉絲，他咧嘴一笑：「那你今天一定特別幸福。說真的，即使做了這麼多年，我現在也還是很興奮，但作為粉絲感覺一定更不同吧！」

另外一位男士則告訴我他是專業臨演，辭掉本來的工作吃這行飯很多年了，並告訴我我很幸運，第一次體驗就遇到好的製作公司。「這麼多年來我合作的製作公司不少，尤其 10 年前，對臨演很兇、又不供餐的製作單位到處都是！這間很不錯喔，很照顧臨時演員，導演也都很客氣，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有這樣的際遇。」我驚訝的開了眼界，一直以為當臨演無非是為了體驗或者懷抱想走演員路的夢，卻忘了有人是為了「賺錢」這個最基本的目的而來。

「這行收入雖然不穩定，但是時薪高，需求大，又可以嘗試各種角色，合作久了以後案子數量還可以，工作內容也有趣，當成自由業也是一種可能。雖然時間是沒有很自由啦──畢竟一拍就是一整天，而且發案時間不穩定，為了賺錢就是有案子就接，沒得挑，其實也是蠻累的⋯⋯不過哪有不辛苦的工作呢。」專業臨演大哥這麼說道。後來的拍攝過程中，這位專業臨演被導演點名加戲，多了一句原本沒有的台詞，工作人員立刻過來做紀錄，填表格，因為會調整他的報酬。我這才知道，就算只有一句台詞，他的身分也不再是臨演，而是一個「正式角色」，必須另外計算。

意外的插曲

才剛拍攝完上午的戲份，我跟友人已經很疲憊，與臨演們一起散步回到露營車中午餐及午休。這個時候讓我震驚的事發生了──我們發現男性臨演的午餐地點居然是在溫暖的旅館房間，只有女生們是在寒冷的露營車裡吃飯。跟我一起的幾位臨演也發現不太對勁，對負責人提出了質疑：為什麼男生的用餐地點不是露營車，而是酒店？負責人解釋，說是酒店其實只是一個很小的房間，男臨演們都擠在小房間吃飯，也沒有多高級。我卻忍不住覺得，有暖氣的酒店房間，跟寒風颼颼的露營車相比，還是天差地別──這該不會是傳說中影視界的性別歧視吧？

其他女性臨演們似乎也持相同看法，但是大家都很累了，只想快點用餐，也不想給辛苦的工作人員找麻煩，於是這件事抱怨了一下就這麼過去了。事後回想起來，這個產業很多類似的小事，會不會都在這樣的情況下「過去了」，因此從未得到正視或解決？我們是不是也用疲累跟省麻煩當藉口，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這個體系的幫兇呢？

無數血汗成就的結晶

下午的戲份是在法蘭克福市中心大街上，拍攝臨演們與另一位主演 Désirée Nosbusch 擦身而過的場景。這個看似簡單的場景讓大家吃足了苦頭。強烈的高樓風搭配初春的冷冽，以及為了造型必須拿掉的圍巾，讓我脖頸後方豎起了雞皮疙瘩。為了自然的拍攝經過的車潮，拍攝必須在不管制車輛的情況下進行，因為好奇而放慢速度的小客車為拍攝增加了困難，更不要說時間上的壓力，必須在天色還未全暗的時候結束拍攝。

以為上午的拍攝已經夠辛苦的我，這才醒悟自己的天真。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拍攝完成前不要凍死就不錯了！在我前面的臨時演員最後甚至得忍著尿意拍完整段場景，結束後告訴我們她真的是靠意志力咬牙撐完。不得不說，看似有趣的臨演生活，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試過了才知道廣告上看似有吃（供餐）有玩（拍戲）的高薪，實際上並不好賺！

夜色來臨，拍攝也終於告一段落，大家筋疲力盡準備收工之時，導演突然表示他要物色十個臨演留下來繼續拍下一場戲──報酬加倍，但是要拍到半夜。如果是早上腎上腺素高漲的情況下，我可能會很期待導演選到我，但是此時的我只是默默挪動身子，躲在比較大塊頭的臨演後面，希望不要被導演注意到，終於可以放風回家、吃飯休息（第二天是週一，還是要正常上班）。

也是在此刻，我才意識到，當臨演一整天究竟是多疲憊的一件事，不禁佩服起那些充滿熱情，當兼差或者興趣，每個月都接案子做的人；尤其那些每天必須不規律工作，日以繼夜只為了拍出好作品的工作人員們──畢竟沒有人能保證作品最後是否能夠上映，或者今天拍了一天的戲份是否可以如期保留，真是一份需要毅力與堅持的工作。

拍攝完後，經歷超過一年半的漫長製作期，最近終於在 Netflix 上看到我們臨演的戲份──那一刻的值得對我跟友人來說，筆墨難以形容。我們都如此，電影跟影集的製作者與主演們，在作品開封的一刻，該有多感動呢？

那天以後，我總是抱持更感激的心情觀影，因為深刻體會到，哪怕是收視率低，或者大眾眼光中不那麼「傑出」的作品，對某些人來說也是汗與淚堆砌起來的結晶，是他們曾經的熱忱與時光。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 我的 Netflix 臨演記：看似「高薪」、「有吃有玩」背後，血汗交織的工作實況》，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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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芥末，2014年拖著一卡皮箱踏上德國的土地。台中出生長大，台北流浪六年，東德求學，西德工作。興趣（太）廣泛，大學唸了傳播，畢業後在廣播電台打滾兩年，做過文案、主持，也玩過配音。研究所念的是文化保存，後來因緣際會做起國際貿易，但工作之餘不曾放棄對文化的熱愛。嗜小說，喜歡新的挑戰跟吃好吃的東西。期許自己可以一輩子當個勇敢的，不害怕改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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