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二度衝擊損失上億 藝文工作者提前轉型,這項關鍵卻仍欲振乏力
我國疫情趨緩已久後,近日連日警戒升溫。面對第二度疫情爆炸,回顧過去一年來的慘痛教育,不少藝文工作者也已超前部署,除了現場演出外,也試圖另尋其他收入來源平衡,此外過去超過8成藝文工作者,接案時不一定會簽約的業界習慣,也在風氣下開始獲得改善,不過藝創工會常務理事何岡娗表示,關鍵問題依然是發案的案主不喜歡簽約,「而許多人也會害怕,一旦說要簽約就會丟掉案子。」
新冠肺炎疫情第二度來襲,在防疫警戒逐漸升溫下,各行各業無不受衝擊,其中藝文工作者再度成為重災區,文化部長李永得於立法院備詢時便表示,今年初步估計,從升為二級警戒到6月8日,整體藝文產業的損失約為6億。
去年疫情首度來襲,藝文產業大為受創,包含國際書展、金曲獎等大型活動也紛紛取消、延期,院線票房一度也僅剩同期4成,值此時分,文化部先後推出兩階段共52.2億藝文紓困,其中不僅救助困難事業,此外因應藝文工作者多為接案、承攬業務(即所謂SOHO族),而非受顧員工特性,也提出個人紓困申請;根據文化部統計,2020藝文紓困總共核定2萬3423件,其中高達1萬5694件便是個人申請。
受疫情衝擊,台北國際書展已經連續2年取消,圖為2019年第27屆台北國際書展。(資料照,蔡親傑攝)
而在紓困申請上,文化部更開放不需合約,僅需以通訊軟體對話記錄、電子郵件、業主開立證明等,可佐證演出因疫情衝擊遭取消之證明,即可進行申請紓困,不過,看似方便的背後,可說是一場大病凸顯了藝文業界沉積多年的病灶。
風險下個體戶簽約意識提高 藝創工會:關鍵仍在業主不願意
做為個體戶的藝文工作者,在業界長期口頭、電話聯絡工作的習慣下,往往缺乏合約保障,根據藝創工會2019年勞動調查顯示,各類型包含表演藝術、視覺藝術、平面設計等工作者,接案時一定會簽約比例皆不足2成。
藝創工會也指出,調查過程中,不少受訪者都表示曾因沒有簽約,而在案子臨時被取消,完全無從索取賠償,而也常有人因為擔心拿不到案子,因而沒談好契約就接案,卻在後續遭遇業主欠款,或因報酬計算方式模糊而導致爭議的情況。
根據藝創工會調查,藝術工作者一定會簽約比例皆低於2成。(資料照,藝創工會)
如今歷經一年過去,劇烈衝擊下一切生態有何變化?藝創工會常務理事何岡娗表示,可以感受到現在大家更有意識要簽約,「但回到關鍵問題,還是業主給不給簽?」大家還是會怕,一說要簽約就會丟掉案子,不過確實有開始有意識到這件事。
台灣街頭藝術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陳信達則指出,目前藝文工作者,確實大多都更重視簽約,明白這樣對雙方也比較有保障,但在如果是接商演活動的話,還是比較少。
陳信達說明,通常規模較大的演出,比較會有簽約的動作,小型的活動通常都只是詢問、訊息上的確認,甚至他指出,即使案主有提供合約,也可能被扣著,直到活動確定順利舉行後才回簽,這是個體戶常遇到的狀況。
陳信達說明,通常規模較大的演出較會有簽約的動作,小型活動通常只是詢問、訊息上的確認。圖為演出活動示意圖。(資料照,高雄流行音樂中心提供)
藝創工會秘書長謝毅弘表示,藝文工作者目前確實都有意識到這件事,「但是業界也不諱言,還是有太多不對等的權力關係」,他也談到,去年就算沒有合約,只要案主願意寫演出取消證明,一樣可以申請藝文紓困,這對案主完全沒有損失,也不需要出錢,但依然有許多案主不願意幫忙簽。
而回顧去年紓困情況,儘管文化部盡力打開資格限制,不過仍有許多遺漏之處。
疫情發生時作品還在籌備期 紓困計算方式不利長期計畫
謝毅弘指出,如視覺藝術或需要較長創作期的計畫,可能疫情發生時,計畫還在研發、構思階段,就不會有所謂展演取消的情況發生,所以無法提出演出遭取消證明來申請紓困,如視覺藝術家可能跟畫廊簽約,一年要做10個作品,預定2021年中要展出,但可能在2020年時,畫廊就因為疫情而倒閉,創作者沒地方呈現,而原來投入的時間、成本也因此卡住,但文化部的紓困是限定於去年12月31日前遭取消,就無法申請。
謝毅弘也談到,而不管從去年以及到現在來看,在台灣的外籍藝文工作者都也無法受到保障,這些人因為疫情無法回家,也有台灣的長期居留證,但依然無法獲得協助,他認為這些案例並不會太多,政府也可以考慮照顧這些人。
謝毅弘指出,過往的紓困措施,不利於長期的創作計畫。(資料照,盧逸峰攝)
何岡娗則談到,還有一種樣態是,創作者在學校當社團老師,或劇團跟學校合作校園演出,這是由學校出講師費、製作費,但當校園活動因疫情取消時,因為這些行為不是售票活動,而也無法被算進去紓困範圍。
劇場工作者陳奈利則表示,儘管她過去的案子都有簽約,不過在業界實際執行上,通常會先把演員的演出檔期敲好,接著再敲排練檔期,而合約通常是這時候再一起簽,「但我目前來說,演出檔期已經敲定,但還沒敲排練檔期,演出就被取消,就是會有這種尷尬狀況。」
根據藝創工會調查,48%藝術工作者月收入不到3萬元,在疫情衝擊下,除了既有的創作模式改變外,自然也不少人思索改變收入結構,或者索性轉直離開。
「表演產業30歲就會思索離開」 疫情加速創作者轉型、轉職
「表演產業到30歲,本來就很容易開始思索要不要離開。」何岡娗說,去年遇到疫情衝擊,加上也看到國外藝文產業的情況,全世界表演藝術工作者都在思索是否要轉行,「確實也有不少朋友就默默離開,不再接這裡的案子。」
在兒童劇團擔任演員的彭琮硯表示,去年疫情剛發生時,他就轉去做水電工,「過去也有想過轉職,也算是因為疫情就順路轉職」,他坦言,因此倒是沒受到疫情太大影響,但同樣還在劇場圈的友人,就撐得非常辛苦,劇團把人員裁到只剩最基本的2名行政人員,辦公室、倉庫的租金也完全不能回收。
國內疫情穩定後,彭琮硯因緣際會又回到舞台,孰料如今又再度受到衝擊,原來排練2個月的戲,一瞬間全面取消,「7、8場演出,賣最好的票都被取消了,劇團也很傻眼。」目前也只能先繼續觀望情況。
因疫情衝擊,劇團演出、演唱會等藝文活動再度面臨停擺。圖為劇團演出示意圖。(資料照,高雄市經發局提供)
終於回歸舞台,卻又被現實打一拳的感覺,看在街頭藝人黃新宸眼裡更是無奈,原來在國外巡演的他,在2020總統大選後回台,孰料疫情接著爆發,海外演出機會陸續取消,台灣街頭一時間也無法表演,他思索之下透過友人介紹,乾脆去當美髮學徒,「覺得與其去跑外送,乾脆花時間學一技之長,而且這個又跟表演可能沾得上邊。」
邊當學徒邊接商業演出,一年時間轉眼就過去,黃新宸今年3月本來有機會升上設計師,卻開始思索,一旦如此就代表要完全放棄表演,「但我這輩子就是想做表演」,加上眼前又有演出機會,於是他心一橫放棄美髮業,孰料排練到了一半,疫情隨即爆發,接下來2個月的預期收入全部歸零,「現在就可能先去找打工,目前要回美髮業也很困難了。」
黃新宸說,他還是希望疫情穩定後能回到舞台上,「我畢竟繞了一圈,比較想堅持下去」,他回憶,以前演出到後來已經職業倦怠,每場都是上班、下班、領錢,「自從做美髮之後,反而很珍惜每次演出的機會,就算是很小的case,也用盡全力在表演。」
受到疫情影響,街頭表演恐怕暫時難以重回過去盛況。圖為街頭藝人演出示意圖。(資料照,取紅鼻子馬戲團粉專)
「我在表演上有更長一段時間比現在更低潮,我對我自己有信心。」劇場工作者陳奈利去年受疫情衝擊後,總共112場演出全部取消,一切瞬間歸零,不過危機下也有轉機,後來她到朋友的密室逃脫工作室,參與全台唯一的線上密室逃脫,帶著攝影機進到關卡裡,玩家透過線上給予指令,讓演員進行反應、互動。
陳奈利談到,這讓她有機會繼續維持表演工作,而後來即便台灣疫情舒緩,依然有世界各地來的華人來參與,而後來疫情趨緩,重回舞台時,也因此並沒有對表演生疏。
有了過去超前部署的經驗,陳奈利現在也做好打算,除了會繼續在密室逃脫進行演出外,也開始思考若情況更糟糕,會開始上網賣手工藝裝飾品,或者也考慮轉戰Youtube推出影片等方式。
藝文產業轉型仍有本質困難 文化部救濟刻不容緩
陳信達則表示,目前來說,藝文工作者確實有因為疫情去做更多面向的嘗試,除了表演以外,工作坊、線上直播……等方式都有嘗試,但他也憂心,藝文展演要有實質上的改變有難度,即使多方發展還是會因為疫情受影響,這比較是產業別的問題,可能要真的整合到跨產業別的內容才有轉機的可能,「不過這門檻太高,個體戶的藝文工作者很難碰觸得到。」
疫情升溫下,人們紛紛停止原來各項實體活動,街道變得空蕩。(資料照,顏麟宇攝)
疫情衝擊依然持續,在文化場館、活動皆喊停的現在,苦苦支撐的上萬藝文工作者,無不期盼再度迎來紓困,對此文化部日前公布緊急補助專案,針對表藝團隊展演、售票演唱會及國片映演等進行上限250萬元補助,不過卻批缺乏對個人藝文工作者的照顧,藝創工會便批評,立法院剛三讀《文化藝術獎助及保障促進條例》,明定保障藝文工作者權益,文化部應重新思考補助方案,才能確實落實權益。
對此文化部也強調,後續將配合政府整體防疫政策、爭取紓困預算,全面性給予各類型藝文工作者協助,因目前行政院所提紓困特別條例仍須送立院審議,因此部內先行盤點今年度預算進行專案補助,強調目前方案,「並非紓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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