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清水／金昌

金昌

樊總經理退休後，胡董事長暫時兼起了總經理。

這天，他端著盤子拿著毛筆，在衛生間的水龍頭下清洗過，順手接了一盤清水，把毛筆放在筆架上，把清水放在辦公桌上，開始工作。盤子是當做筆洗的。筆洗屬文房四寶之外的一種用具，有瓷、玉、瑪瑙、琺瑯、貝殼、牛角等，種類繁多，造型豐富，情趣盎然。可胡覺得，自己一個偶爾拿拿毛筆、攪攪墨汁的塗鴉者，假模假式地搞那麼個精巧的筆洗做啥，於是就弄個盛菜盤子代替了。

不一會兒，淩副總經理拿著個檔夾來了，進來後打開檔，遞給胡董事長。胡翻看一遍，簽上字，遞還過去，問，還有事嗎？淩說，沒了。胡站起身，指指桌上那盤清水，問，你看，這盤裏的水有多深？淩看了，搖搖頭，說，看不出來。又說，董事長盛這麼一盤清水，是想養花嗎？胡說，養花？這、能養什麼花？淩說，水仙呀！養株水仙不是很好嗎？第二天，淩果然拿來一株水仙，說，擱盤裏養著，看雅致不？

淩走後，胡把水仙放進衛生間的水池，剛坐在辦公桌前，霍副總經理就拿著個檔夾來了，進來後打開檔，遞給胡董事長。胡翻看一遍，簽上字，遞還過去，問，還有事嗎？霍說，沒了。胡站起身，指指桌上那盤清水，問，你看，這盤子裏的水有多深？霍看了，搖搖頭，笑笑說，嘿嘿看不出來。又說，董事長盛這麼一盤清水，是想養魚嗎？胡說，養魚？這、能養什麼魚？霍說，養小型觀賞魚呀。斑馬魚、虎皮魚、孔雀魚、劍魚、月光魚、紅綠燈魚、玻璃貓魚、咖啡鼠魚、泰國鬥魚，好多種呢。還有一種胖嬰魚，體長約7毫米，體重約1毫克，一百萬條才能湊足1公斤，微小得很哩。第二天，霍果然用透明塑膠袋提來幾尾骨骼、內臟、血脈都清晰可見的小型魚，說，擱清水裏遊著，有情趣嘞。

霍走後，胡剛把小魚放進衛生間的水池，虞副總經理就拿著個檔夾來了，進來後打開檔，遞給胡董事長。胡翻看一遍，簽上字，遞還過去，問，還有事嗎？虞說，沒了。胡站起身，指指桌上那盤清水，問，你看，這盤子裏的水有多深？虞正了正近視眼鏡，瞅著盤子說，這、這盤子裏有水？說著用手指蘸了下，嗯了聲說，還真有。又笑笑說，嘿嘿您不說，還真看不清。

虞走後，萬副總經理拿著個檔夾來了，進來後打開檔，遞給胡董事長。胡翻看一遍，簽上字，遞還過去，問，還有事嗎？萬說，沒了。胡站起身，指指桌上那盤清水，問，你看，這盤子裏的水有多深？萬說，有3釐米吧。又說，這盤子底是平的，底部朝上是喇叭口狀的，喇叭口內的水深各不相同，您問的是那個位置呢？胡說，底部。就底部。萬哦了聲，隨手從桌上拿了個透明直尺，豎著在水裏量了下，又橫著直尺說，水深3.8釐米，除去刻度外的5毫米空白，淨水深3.3釐米。又問，還有事嗎？說罷欲走。

胡董事長止住萬，走進衛生間拿出水池裏的水仙和小魚，放進盤子的清水裏，說，萬副總，我打算提請你擔任總經理。萬說，我？怎麼是我？胡說，怎麼不能是你？你回去考慮一下，推薦個接替你職位的人，我一併提交董事會商定。萬說，都一個公司的，熟，不用考慮，我看中層裏頭支部長、柯部長都可以。胡問，兩個？萬說，兩個，好讓董事會有選用餘地。同時總經理的人選，您也應該提交兩個，也讓董事會有選用餘地。說罷走了。

萬走後，胡董事長看著盤子裏的清水、水仙、小魚，自語道，水清盤淺，人卻……心深……他們，也是這樣猜想的，所以才……倒是這萬，直，透明，果如樊總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