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襲來750年（3）：蒙古力士橫綱照之富士等人為供養拜訪之寺，元使者遭到斬首的悲劇

大約750年前，在日本與元的對立下，發生了一起悲劇。鎌倉幕府只因為多說無益，就把元派來的5名使者斬首。對於非戰鬥人員的外交使節無辜犧牲，日蓮感到痛心。哀悼5名使者的心意，至今也在日本與蒙古兩國之間繼承下來，蒙古相撲力士也多次前往此寺院進行供養。

4月12日傍晚，包括橫綱照之富士、大關霧島和豐昇龍等，總共13位蒙古出身的相撲力士和駐日蒙古大使一同前往神奈川縣江之島附近的常立寺參拜。這座寺埋葬了1275年遭到斬首的元使者的遺骸，一行人為了悼念而來。

今年是蒙古襲來750周年。力士們和信眾齊聚在本堂進行法事。照之富士因舊傷腰痛，不得不在春場所休場，他忍著傷勢造訪寺院，彎下龐大的身軀，朝向供養塔祈福參拜。

到常立寺參拜的照之富士等一行人（筆者攝影）

常立寺的境內不大，但裡面種植了松樹、杉樹、銀杏、山櫻等參天大樹，還有梅花、椿花等花木增添不同色彩，尤其是2月到3月，垂枝梅的紅花、白花盛開，或許出於被悉心照料的關係，能夠感覺到清新舒暢的「氣」在流動。這裡曾經是約750年前的悲劇舞台，不說的話，任誰也不會知道吧。

常立寺境內的垂枝梅。（筆者攝影）

違反外交禁忌

事件發生在元首度侵略日本的「文永之役」的翌年1275年，以蒙古人杜世忠為代表，率領副使、書狀官、翻譯官等，一行5人的使節團一抵達長門國（現在的山口縣），就被押送到鎌倉，在龍口処刑場（現在的神奈川縣藤澤市）遭到斬首。

龍口處刑場遺跡，神奈川縣藤澤市片瀨（筆者攝影）

關於戰後不久即派遣使者前來的意圖，在歷史學家之間，有觀點認為元是出自恐嚇目的，預告「會有第2次的進攻」；另一方面，也存在著「無意征服日本的跡象」(*1)的說法。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當時的執權北條時宗率領下的鎌倉幕府，將5人攜帶的國書揉成一團，並下令斬首。4年後也殺害其他使者。

以受到侵略，造成多數人犧牲的幕府來說，「也許有必要表明不惜和元開戰的立場」（鎌倉歷史文化交流館的大澤泉學藝員）。然而，雖然是敵國自己送上門來的，但是殺害使者一事違反了外交禁忌。

根據大澤表示，當時元的既定路線有可能意圖再度侵略日本，但是「可以推測的是，使者遭到斬首的消息應該帶給元很大的衝擊，以結果來看，在選項上沒有其他妥協的餘地了。」事件發生的6年後，元派出遠遠超出「文永之役」的最大規模軍力侵略日本，也就是「弘安之役」。

(*1) ^ 榮光學園中學・高等學校教師福本淳在《つなぐ世界史》（清水書院）一書中指出：「對元而言，征服日本是否為堅不退讓的目標，仍有待商榷。」他認為元派遣使者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威脅日本不要與南宋結盟，抑或是為了建立通商關係。

「無辜的蒙古使節」和日蓮

聽說，當時在龍口遭到處刑的罪人遺骸，有的被丟到河川內讓水流走，而身份地位較高的人就被埋葬在附近的樹林「誰姿森」。久而久之，當地居民會朝向這座樹林雙手合十表達弔念，回向山利生寺因而創建。杜世忠一行5人也被葬於這座寺院，後來被改為常立寺（日蓮宗）。

常立寺的境內風景（筆者攝影）

針對鎌倉幕府斬首使者一事，直接提出異議的少數人之一就日蓮。他屢屢向幕府提供建言，自己也曾經差點被處刑，是開山始祖。他在文書裡如此寫道：「得知無辜的蒙古使者遭到斬首，令人心生悲憫。」

正使杜世忠身為使節團的領導人，在境內石碑上刻著他在臨死之前詠嘆的辭世詩。

「出門妻子贈寒衣，問我西行幾日歸。來時儻佩黃金印，莫見蘇秦不下機。」（要出家門之際，妻子與孩子送我禦寒衣物，問我多久才會回家？如果我回來了，達成使節目的，帶著賞賜的黃金印，就連蘇秦之妻(*2)也會放下織布工作出來迎接吧）。與當下處境完全相反，可知其遺憾之深。

石碑上刻著杜世忠的辭世詩（筆者攝影）

遭到斬首的使節團中也有南宋人，就是副使何文著。當時南宋在元的統治下，讓他被捲入這場與祖國無關的紛爭裡，命運多舛。他在臨刑前詠嘆：「今日斬秋風」（自己就要被斬首了，宛如秋風），反映出對人生無常之感嘆。

有5座用5塊石頭堆疊而成的五輪塔，分別作為5位使者的墓，上面繫著藍布條，因為藍色在蒙古是尊貴的顏色。據說是之前，蒙古出身的前橫綱白鵬造訪該寺之際，拜託寺方掛上藍布以作為「英雄的象徵」。

五輪塔的5塊石頭分別表示「地・水・火・風・空」。天和地，也有連結此岸與彼岸的意思（筆者攝影）

(*2) ^ 中國故事裡，有能之士蘇秦外出遊說，向君王獻計卻不被採納，狼狽而回。然而，回到家看到妻子織布的手沒有停下來過，無視他的存在，受到刺激的他發憤讀書。

不允許供養「敵國人」的時代

不過，悼念「無辜的蒙古使者」也不是理所當然的事，不同的社會氛圍下而有不被允許的時代。

繼承日蓮的遺願，第23代住持日精在1925（大正14）年境內興建大座供養塔，剛好就是那樣的時代。2年前發生關東大地震，謠言四起，導致有不少朝鮮人和中國人遭到官憲或自警團殺害，也是走向第2次世界大戰的黑暗時代前夕。

站在供養塔前的服部功志住持（筆者攝影）

去年，第27代的服部功志住持如此說道：「雖然不曾聽聞國家權力施壓干預，但是在軍國主義萌芽之中，會被認為『追悼過去的敵國人是怎麼一回事？』那樣的時代沒有顧忌地參拜或許很困難，前人也應該經歷過許多艱難吧。」

「5位使者只是傳話人而已，夾在國與國的權力者之間，確實是『無辜的使節』。」服部住持如此說道。他也很樂見，近年就連對過去歷史不太清楚的蒙古人也開始注意到該寺的活動，並且表示：「知道本寺的存在，能夠超越國境共同為死者哀悼，我感到自豪，一切都有了回報。」

●行程導覽

常立寺：在JR東海道線的大船站轉搭湘南單軌電車，於終點站的湘南江之島站下車後，步行1分鐘。

標題圖片：向元使者的供養塔祈福參拜的橫綱照之富士，於神奈川縣藤澤市的常立寺內（2024年4月12日，筆者攝影）

持田讓二（nippon.com） [作者簡介]

nippon.com主任編輯，主要負責書評和影評。曾在時事社靜岡分社、總社經濟部、倫敦分社當記者，並負責經濟部責任編輯。後供職彭博社， 2019年2月起擔現職。愛好漿板運動（S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