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寫台灣》 月世界荒山子弟多能鄙事

光禿荒山繞村庄,月照山坪光茫茫;
少年耕作不知苦,扛柴擔水過山崗。

荒山子弟勤農作,放羊挑擔越山坡;
莫笑書生手拿筆,白髮能扛八仙桌。
-〈月世界荒山子弟自述〉

我家住高雄大崗山後,田寮月世界的白崩坪荒山裏,世代靠耕墾荒山旁綠地的田園山林為生,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事農作。
從小除了上學,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幫忙做各種能做的家事農作。出外讀初中高中(南師)的寒暑假回家,也都在農作。南師畢業回家鄉任教三年,上班之外,早晚假日也都在幫忙各種家事農作。

從小就會起火煮飯,餵雞、鴨、豬,牽牛,家裡也曾養羊群,砍柴割草,拿鋤頭挖山整田鋤草,也會會爬樹摘龍眼,種番薯栽、插甘蔗、割稻。用竹籃擔龍眼、香蕉、番薯。用水桶擔山泉水食用,擔月世界山溪水澆菜。暑假跪在看天稻田裏挲草。

呂自揚少年時,在月世界擔兩桶溪水爬陡坡澆菜。呂自揚提供

有時也要擔龍眼、鳳梨、香蕉、竹筍,走六、七公里的崎嶇山路去果菜市場賣。
逢年過節要磨米漿,幫挲圓炊粿,拜祖先神明,也要擔東西去山林拜樹頭(土地神),到田裏拜田頭。也曾參加神明進香,抬八人抬的神轎。
所有山內農村子弟上山下田的農作和各種民俗,幾乎都做過參加過,是道地從事農作長大的農家子弟,只有使牛犁田未學好。
直到當兵退伍,開始離家在外任教居住,忙於讀書寫作,才漸少耕作。偶而回月世界老家,照樣會拿鋤頭。
月世界的人家,都居住在光禿陡峭白崩坪地區,有深厚土壤的平地、山凹裏,靠耕墾有深厚土壤的綠地山林為生,不論上學、工作,空手、挑擔,每天都在光禿崎嶇陡峭的山路出入行走,爬山下坡,過溪過橋。讀初中以前都赤腳,未穿過鞋子,讀初中也沒有穿過保暖的加克。
我在這樣的環境長大,正是孔子所說的「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的窮苦人家。我不但輕鬆登上海拔3886公尺,下雪滿冰斗的台灣第二高山雪山,也輕鬆爬過海拔3952公尺,台灣百岳至尊的臺灣第一高山玉山。

十幾年前想寫《那流逝的鄉村歲月》時,為寫傳統鄉村喜慶請客,都相互借扛八仙桌和長條椅的習俗,特地回月世界老家,想拍張扛(夯)八仙桌的相片,卻找不到人,只好自己摘下帽子,扛起八仙桌來拍照。
八仙桌都是實木做成,很重,扛八仙桌肩膀和腰都要夠力,也要知道扛桌的方法和姿勢。
一位讀大學時的女同學,只知道我喜歡讀書寫作,看到我扛八仙桌的相片,一副輕鬆的樣子,竟喊說我扛的八仙桌是道具。
想起在月世界荒山生活的歲月,寫了二首自述小詩。
扛八仙桌的相片外,我還保存一張年輕時在月世界山溪,擔兩桶溪水爬陡坡澆菜的相片。
這二張照片,正是我這月世界荒山子弟,「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的最佳生活照。
附記:扛八仙桌的「扛」,台語都寫作「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