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專訪1》德國氣候法案被判違憲 齊辛：減碳不能把所有重擔留給下一代

德國總理梅克爾在9月26日國會大選後將交棒。執政長達16年的梅克爾任內積極推動能源轉型，預定明年底前如期廢核。不過，在氣候保護方面，梅克爾力有未逮，聯邦政府提出德國第一部氣候法案，今年4月遭聯邦憲法法院判決部分內容違憲。德國能源轉型專家齊辛（Hans-Joachim Ziesing）指出，「這個判決顯示，政府訂定氣候保護目標與措施，必須考量世代正義，不能把所有的重擔留給下一代。」

齊辛為德國知名智庫Agora能源轉型理事會主席，曾擔任德國政府「未來能源計畫」能源轉型專家顧問，曾多次來台訪問。齊辛接受《風傳媒》專訪時指出，「國會大選之後，無論那一黨勝出，如果要達成2030年的減碳目標，想沿襲老方法（Business as Usual），那是行不通的；無論如何，新政府必須加速推動有效的減碳措施，沒有蹉跎的本錢。」

德國去年溫室氣體排放大減 今年將反彈6%

今年7月，德國中部發生百年來最大的洪災，造成嚴重傷亡，使得氣候保護成為大選的熱門議題。德國去年溫室氣體排放較上年減少8.7%，不過，齊辛指出，「去年溫室氣體排放量顯著下降，主要因為新冠疫情影響，不是因為政府的氣候保護政策。今年隨著經濟復甦，預估溫室氣體排放量可能反彈增加6%。」

梅克爾執政16年間，為德國帶來穩定成長的力量，成功推動能源轉型。2011年日本發生311大地震，梅克爾果決做出2022年底前廢核的決定；德國預計明年底前關閉所有核電廠，為主要國家中第一個完成廢核。此外，歐洲難民危機時，梅克爾以包容的態度，收容百萬難民，展現領導人的胸襟。不過，在氣候保護方面，保守黨的政策相當保守，引發氣候團體與年輕世代的不滿。

梅克爾卸任後，在氣候保護方面留下什麼成果？齊辛指出，「這些年來德國發展再生能源有相當成功的一面，再生能源裝置容量占電力系統已逾5成。不過，德國當年率先大規模推動再生能源，主要來自前一個聯合政府推動《再生能源法》的重要決策。在氣候保護方面，我們訂定的減碳目標，還有一大部分尚未達成。梅克爾卸任後，在歷史上應該不會被視為一位氣候保護的總理。」

聯邦憲法法院判決 認為未來世代權利受侵害

梅克爾任內，聯邦政府於2019年12月提出《氣候行動法》，訂定國家在2030年前的減碳目標，在氣候保護方面跨出一大步。不過，這項氣候法案遭到氣候團體的嚴厲批評，「周五拚未來」（Fridays for Future）等9位年輕人於2020年初聲請釋憲，控告聯邦政府未採取充分的行動對抗氣候變遷。

齊辛指出，德國聯邦憲法法院今年4月29日做出歷史性判決，認為《氣候行動法》部分內容違憲，該法對氣候目標與減碳路徑的規範不完備，將使未來世代的自由與權利受到侵害，要求立法者必須在2022年12月底前完成修法。

德國聯邦憲法法院認為，《氣候行動法》對減碳目標僅規範到2030年，而2031年之後的減碳目標付之闕如，這樣無法確保未來能夠及早進行必要的轉型以達到「氣候中和」（climate neutrality）。這項破天荒的判決，揭示對抗氣候變遷是人民的基本權利，對「周五拚未來」等氣候團體是一大鼓舞。

德國在2019年提出氣候法案時設定目標，預定2050年達到氣候中和，透過氣候政策把溫室氣體排放降為零。

對抗氣候變遷為人民基本權利 氣候團體士氣大振

德國聯邦憲法法院這項判決，在氣候保護史上是重要里程碑。齊辛指出，「聯邦憲法法院這項判決是聲請釋憲者的一大勝利。這項判決指出，2030年溫室氣體減量目標有必要從嚴訂定，對於2031年之後進一步的減量目標與相關的措施指引也必須及早明確規範。」

為何德國聯邦政府提出的《氣候行動法》竟然被判違憲？齊辛分析，聯邦憲法法院主要考量是從氣候保護的角度，提出二項質疑，首先，德國聯邦政府訂定2030年溫室氣體減量目標，企圖心不夠；其次，以目前政府訂定的氣候保護措施無法達到這些減量目標。

齊辛指出，聯邦憲法法院引用德國基本法第20a規定，為了對未來世代負責，國家應保障與保護自然的生命基礎與動物。因此判決，《氣候行動法》不完備，部分內容違憲。

維護世代正義 德2030年減排目標提高為65%

氣候保護牽涉世代正義。齊辛認為，「這項判決對其他國家，至少對歐盟的成員國有重大參考意義，各國在訂定未來溫室氣體減量目標與必要措施時，必須注意這個判決。如果德國要在2045年前達成氣候中和，歐盟要在2050年前達成氣候中和，我們必須在2030年前達成很大一部分減碳額度，以免把所有的重擔留給下一代。」

國會大選前，這項判決發揮了關鍵力量。梅克爾政府在今年5月12日提出新版《氣候保護法》，把氣候中和目標從2050年提前至2045年，同時把2030年溫室氣候減量目標提高為65% （原先為55%），並提出2040年減量目標為88%。德國聯邦議院在6月底前迅速通過這項法案。

德國國會大選目前以社民黨候選人蕭爾茨（Olaf Scholz）的民調支持度最高。齊辛分析，依聯邦憲法法院的判決，未來新政府必須訂定加強氣候保護的措施，這些措施的強度，大部分取決於未來聯合政府的組合。由基民黨（CDU）所領導的保守派政府的企圖心當然不如由綠黨領導的政府，或社民黨（SPD）與綠黨組成的聯合政府。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未來新政府如果什麼都不做，是行不通的。

氣候保護政策衝擊各行各業，除了能源部門之外，還須要工業、運輸、建築等部門共同減碳。德國明年底廢核之後，又要加速廢煤，對新政府的挑戰非常大。在時間壓力下，齊辛表示，如果要在2030年前達到《氣候保護法》規定溫室氣候減量65%的目標，未來新政府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必須加快腳步推動減碳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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