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拐棗樹/唐安永

唐安永

“天空飄著霜,田間農夫忙,這兒也黃,那兒也黃,比不上我家門前拐棗黃。”每逢霜降到來,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兒時母親教我的這首童謠。

記事起,門前那棵高達10米,遮天蔽日,雙手才能合抱的拐棗樹,宛若哨兵日夜地守護在我家門前。春天來臨,拐棗樹慢慢地脫掉跟隨一冬的黃色外衣,換上一套華麗的嫩綠外套,在和煦的春風吹拂下,嘩啦嘩啦地擺動著身姿,宛若一位精神矍鑠的快活老人。小時候,拐棗樹下不僅是我們嬉戲打鬧的樂園,也是大人們休閒納涼的好去處,共同見證了拐棗樹的春華秋實。

拐棗樹的果實虯曲彎拐,我們當地人戲稱拐椒,也有叫它雞爪子,還有稱它金鉤子。拐棗內含漿汁甜中帶澀,獨特醇香,是入冬後稀有的水果。每到秋冬之交,我家門前的空氣裏總是彌漫著濃濃的拐棗清香,過往的鄉親總會駐足停留,聞一聞香甜濃郁的拐棗味兒。

秋風吹來,數以萬計的拐棗開始慢慢由青變黃,像一串串鈴鐺穩穩地掛在枝葉間,隨風擺動。拐棗還未完全成熟時,經不住誘惑的我們迫不及待來到拐棗樹下游蕩,時不時地拾起地上的石塊,狠狠地拋向掛在枝葉間的拐棗,多數尚未成熟的拐棗任憑石塊的撞擊,穩如泰山,不為所動。偶爾也有極少的拐棗不堪一擊掉落地上,小夥伴們便蜂擁而至,瘋搶中的歡聲笑語,成為記憶中的永恆。

時令進入霜降,拐棗樹的枝條逐漸走向衰老,不再顯得那麼蒼勁有力、蓬勃旺盛,時不時有拐棗從樹上掉落下來。經過風霜沐浴的拐棗含糖量到達頂峰,也是採摘存儲的最好時機。

“摘拐棗了!”父親粗獷的吆喝聲劃破山野的沉寂。全家人在父親的吩咐下紛紛來到拐棗樹旁,只見父親在長長的竹竿頂端綁上鐮刀,再將竹竿伸向樹梢,來回地將拐棗與枝丫間的莖稈一一割斷,一串接著一串黃褐色的拐棗隨著陣陣寒風簌簌而落,鋪滿一地。當拐棗樹上還剩為數不多的拐棗時,一旁的母親立馬叫停採摘中的父親。我好奇地問:“媽媽,為什麼不把拐棗摘完呢?”母親笑而不答。

直到冬天,大雪紛飛,厚厚的白雪覆蓋著村莊、田野、溝壑,鳥兒們無處覓食,一些不知名的鳥兒便成群結隊地飛到我家門口的拐棗樹上,一陣嘰嘰喳喳地叫喚聲後,歡快地啄食著拐棗,偶爾還會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小動物,為了吃到拐棗,拼命地往樹上爬,此情此景,我才徹底的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

父親在母親的協助下,將盛滿拐棗的籮筐一一抬回家,母親再將拐棗用稻草捆紮成一束,吩咐父親送給左鄰右舍,和大家分享豐收的喜悅。

母親最拿手的絕活用拐棗熬糖。她將剛採摘回家的拐棗清洗乾淨,放入盛滿泉水的大鐵鍋,用溫火慢慢的熬煮,直到拐棗變軟,再用杵搗爛拐棗,並過濾掉殘渣。將過濾後的汁水倒入鍋內,放入一定量搗碎的麥芽汁水,用溫火熬煮,直到汁水慢慢收汁。此時的母親儼然一位指揮官,一邊用木棒不停地來回攪拌汁水,一邊吩咐父親準備裝糖的瓦罐,吩咐我添少許柴火進灶膛,直到汁粘稠發亮,鼓著大小不一的氣泡時,母親才停止攪拌,我也立即熄滅灶膛裏的柴火,拐棗糖也就新鮮出爐了。

春節一到,母親就將瓦罐裏的拐棗糖拿出來,合著五花肉上籠蒸煮,香甜的味兒直擊味蕾。輕輕夾起一塊,肉香撲鼻,咬上一口,外酥裏嫩,香甜可口,為當時不夠豐盛的春節餐桌增添一道舉足重輕的美食。

隨著新農村建設的不斷加快,我家的老房子被推倒重建,但門前那顆飽經風霜,久經歲月洗禮的拐棗樹依然挺拔地矗立在家門前。時下,正是拐棗成熟時,漂泊在異鄉的遊子早已聞到老家飄來的濃烈拐棗香味兒,那些曾經在拐棗樹上覓食的飛鳥、小動物,在寒風瑟瑟,落雪紛飛的冬季,是否還記得老家門前拐棗樹上的拐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