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瓶天國」。阿才的店裡的王丹

整個台北都沸騰了,在1989年6月3日那一晚,在中正紀念堂廣場的集會裡聽到天安門出事的消息。

 

「人的盡頭就是神的開端,讓我們一起為天安門廣場的朋友們禱告吧!」舞台上的主持人抖著聲音像是要哭了,他手上的電話依稀傳來槍聲,那氣氛把每個人都弄得心慌。

 

我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情況,電視新聞裡不斷重播著王丹的影像,那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在台灣看到他。

 

和王丹幾次在阿才的店碰面,朋友說他其實把這裡當成廚房和會客室,非常喜歡這裡的台灣味。有那麼幾次我們隔桌而坐,他喝啤酒我們喝紅酒,看著我們這一桌人,他的眼神顯然充滿好奇,怎麼會有人跑到阿才的店來喝紅酒?而且酒和酒杯都自己帶。

 

這其實是老闆阿華對我們的友善,我從開幕的第一天就是這家店的客人。有一天,阿華忽然問我能不能幫他向劉鉅堂買本「紅酒男人」再請他簽名,因為他女兒那時候正在上劉鉅堂的品酒課。

 

聽我一傳話,劉鉅堂馬上奉上簽名書,大家也就這樣成了朋友。後來,我們有時就把品酒會刻意辦在阿才的店,阿華如果炒完菜有時也會來和我們喝兩杯,只不過他總是堅持喝台啤。我們就這樣把紅酒帶進阿才的店,搭配著台菜吃喝起來一點也沒有違和感。

 

那一次和王丹比鄰而坐,他喝啤酒我喝紅酒,回想起來有種莫名的心情。當年天安門廣場的青年王丹如今己是大叔,而我則已經到了不太能喝啤酒的年紀,我們本來是看來一輩子不可能會碰面的時間旅人,現在竟然會在阿才的店不期而遇。

 

依稀記得那天喝的是澳洲的Shiraz,這種葡萄最有名的產區是法國隆河,澳洲雖然晚法國栽種好幾百年,卻已經把這紅酒經營成國家品牌的一部分。那天的王丹印象也像是某種類比,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因為更多的交流才能變得更美好,就像中華文明在台灣發成出新的面目,台北故宮和北京故宮在同樣的文化脈絡下走出屬於自己的特色。王丹如果有一天能把台灣的經驗帶回中國,對中國何嚐不是件好事?

 

那次在阿才的店遇到王丹不久之後又在一次會議中遇到許信良,我問他怎麼看王丹在台灣這件事?

 

曾經流亡美國多年的許信良說,他可以理解王丹心裡有多苦,一個人被自己的國家所拒絕其實是一種酷刑。這是國際法都不容許的事,一個國家是不能拒絕自己國民的,一個被國家所拋棄的人是極其不幸的。

 

那天許信良的話一直在我腦子裡,但是我相信王丹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到中國的。也許那時他已白髮蒼蒼,也許時代已經忘了他,但是回家永遠是每個人最心底的渴望也是該有的人權。

 

而昨天,正好又是六四,已經28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