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發法人的生與死

莫斯

最近一則經濟部研發法人（以下簡稱法人）革新的新聞，沒有小三，沒有弊案、有點專業，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大眾的注意，靜悄悄地從新聞河流過，埋藏在網路資料大海中。但國人可能不知，這一則新聞讓長久以來官僚支配法人的問題又浮現一次，而革新也即將再次造成傷害。 為了改善法人的績效不彰，這次經濟部公告了一些革新重點，包括法人主管考核、不與民爭利以及將工研院、資策會、貿協等法人定位為平台型，開發「開放式創新平台OISP」（Open Innovation Service Platform），未來4年將投入約50億元鎖定人工智慧、區塊鏈、自動駕駛、精準醫療等進行相關研發。了解法人運作現況的人，大概就會知道這些所謂的革新是多麼無厘頭。 法人主管考核早就存在，這次再度提出大概是要採用更繁瑣的考核，可以預期的是主管要更會做人，基層又要花更多時間幫主管作績效。 不與民爭利也早已行之有年，在這項政策下，政府所支持的法人，除了科技計畫之外，是不能任意承接政府部門的委託計畫，也就是政府花納稅人的錢，所開發的技術、建構的設備與培養的人才，是不能為政府所用，是否夠離譜？而實際上，政府部門確實需要法人的服務，現行變通方式就是找廠商充當白手套，由廠商標案抽成後再轉包給法人，納稅人的錢就這樣白白送給廠商。 絕大多數國人可能都不知道有這種變態的事，但這是千真萬確的。這次再談不與民爭利，若只是宣告放棄部分業務，可能還好，但若是要更進一步貫徹不與民爭利，連民間的委託計畫也不許接，那等同於在法人背後補上一刀。 所謂革新卻完全沒有切到問題核心 至於OISP還真不知道有甚麼用、要給誰用。兩年前，工研院院長一聲令下，幾個月內，院內各單位就用「簡報」開發出大約1百多個OISP，至今有沒有1個真正開放營運？假的東西居然成為革新的工作重點？至於要投入50億元開發人工智慧等這些熱門議題，只不過是經濟部高層趕流行的症頭又發作，覺得5+N還不夠，這跟法人革新有甚麼關係？ 這次所謂的革新，不只是用舊的與假的來充數，更誇張的是法人的問題那麼大，卻完全沒有切到問題的核心。是經濟部不知道問題？還是知道卻不敢面對？ 一般人對經濟部所支持（管轄）的法人了解並不深，以為法人的員工是公務員，但其實他們是勞工，以最大的法人工研院為例，員工（工研人）是沒有底薪的勞工，薪水全部來自於政府與民間計畫，沒有計劃就沒有薪水。而任何委託工研院的計畫，會先被抽一個不小比率的錢當管總費，院高層與行政部門的薪水就由穩定的管總費支付，所以高層薪水穩當，任何政府方向的改變，他們都樂於配合。真正沒有計劃就沒有薪水是基層的研發部門，不僅只能依靠被抽成後打完折扣的經費，而且一個計劃結案後，研發部門是沒有辦法留下一毛錢，所以不論今年經費多充裕，明年可能就是跳崖式的歸零，經費非常不穩定。 當一個研發部門的經費不足時，會找其他部門支援，但若是真的找不到錢時，員工就會被迫請無薪假，或是部門解散；於是之故，研發部門隨時都在找錢。錢的壓力讓工研院主要的業主經濟部，得以隨意叫工研院往東往西，一個經濟部的科員就可以辱罵工研院的主管。假如政府是英明的，官僚領導法人也不是大問題，但目前的實情如何？ 政府熱衷口號卻使法人能力弱化 政府高層很熱衷跟隨潮流創新詞喊新號。一下子物聯網，一下子人工智慧，2015藍政府推「生產力4.0」，2016綠政府喊「亞洲矽谷」。口號在哪裡，錢就在哪裡，法人也只好跟著口號轉方向，不斷的發想提計畫寫簡報。但換口號容易，換專業卻很難，研發部門為了錢，一切以搶計畫為優先，但搶到之後無法做只好外包，這造成研發人才不再做自己專長的研發工作，轉而耗在繁瑣的計劃提案、管理與推廣等業務，法人整體的技術能力也因此逐年弱化，有些部門真的只剩一張嘴了。 此外，長官要求要用淺顯易懂的數字KPI （關鍵績效指標），讓國人知道所推動的計畫已立即見效，而且成果豐碩，因此法人在計畫書中就要「被寫明」KPI。比如，年初投入1億元計畫，到年底就可以帶動10億元的投資以及增加10億元的產能等等。為了達到這些神鬼KPI，法人就要有終極的做法，包括找廠商幫忙給空頭數據等。經濟部為了要政績，只要數據有來源，自己沒責任，即使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也從不去戳破。這個上下交相賊的做法，在綠營執政前早已行之有年，在產學研界也不是秘密，會傳出法人績效不彰的聲音，不會令人意外。 法人成立的目的，是希望利用法人較大彈性的管理制度，更有效率地匯聚技術與產業的人才，進行科技研發，帶動產業發展。如今已淪為官僚的小厮，缺乏彈性與自主，無法讓人才專心持續做研發，這才是現今法人真正核心的問題。 目前國際上產業的發展，不僅變化快也越益複雜，國內該進行何種研發以協助產業，早已不該由政客充當先知說了算。法人具有龐大的技術與產業研究團隊，應是最有資格決定產業技術發展方向的決策者，以及關鍵技術的開發者。小英政府若能體察這點，擺脫舊官僚炒短線、作假等陋習，提升法人的地位，讓法人從一個沒有自由的小廝，提升成為產業技術的帶動者，這樣革新才是玩真的，快被弄死的法人，才有機會重生。 論壇屬作者個人意見，文責歸屬作者，本報提供意見交流平台，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