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權之聲:無懼年代》致:玫瑰色的妳

Ash 專欄

人沒事好好的幹嘛吃飽撐了上街頭,去拋頭顱灑熱血跟隨孫大砲鬧革命、發神經去臥軌、賭著被國家機器逮捕提告的風險,餐風露宿去佔領華爾街、立法院、中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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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武昌起義爭取民主共和憲政體制的中國建立起中華民國的第二年,地球另一端的英國街頭進行了快50年的婦女爭取投票權的「votes for women」運動,一再遭到當局和社會的漠視、嘲諷和欺騙,為了獲取媒體和國際的關注,運動的倡議者潘克赫斯特夫人開始號召女性把和平請願升級到激進的暴力抗爭手段。同樣的問題,好好的洗衣工、幫傭工作不做,好好收工了回家為人妻母的洗衣煮飯不做、小確幸的日子不過,學那些潑婦上街爭投票權,幹嘛呢!就跟部分人的口氣一樣「好好書不念,搞甚麼學運,年輕人懂個屁啊!」查某人懂個屁啊!告訴你你只是「被民進黨/女權邪教煽動的砲灰、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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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權之聲:無懼年代》選擇敘述上個世紀初英國婦女爭取投票權故事的切入點,並不是梅莉史翠普擔當的潘克赫斯特夫人這個角色,也不是後來在馬賽中從人群中竄出,拿著訴求布旗被首相騎乘的馬匹撞死而轟動國際的女權烈士艾蜜莉戴維森。而是一個壓根沒想過上街、開始還覺得暴力抗爭手段很可鄙的洗衣廠女工。當她首次因為同情參與運動的工廠同事,陪著去政府聽證會,不得不代替被老公打得鼻青臉腫的同事上台發言,一一細訴自己六七歲就隨母親在洗衣廠打工、母親身亡後自己依然以童工身分幹活、被老闆性騷擾、比男工工時更長工資更低、工作環境惡劣造成的職業傷害之後…她被問到為什麼希望婦女有投票權,她講不出大道理,說自己也不是當時男權社會以「Suffragette(那些爭取婦女投票權的臭娘們)」戲稱的那些鬧事的女權份子,她只是怯怯說:「或許這可以讓我們過另外一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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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如可以投票的話,女人就有機會改變原本無可盼望的人生、爭取受教育權的限制打破貧窮世襲。但等著她回家的,是她老公狗血淋頭怪她丟老子臉的痛罵。她問「如果我們有了女兒,你希望她有怎樣的人生?」他老公說「像妳一樣的生活。」她心寒了!就在她老公站在威權那邊喊著「妳的角色就是我的妻子,這是妳生來的命運!」還把她趕出家門、阻止她見兒子的時候,她才毅然決然說「如果法律不讓我見我的小孩,那我就會拼命去修改法律….」就像梅姨劇裡演的女權倡議者呼籲的「倘若希望我們遵守法律,就制定出值得我們尊敬的法律。」這就是為什麼這些妻子、母親、女兒會被逼著走上街頭成為「暴民」的原因,正如女主角一次被捕之後對警探說,「我們打破窗戶、縱火,因為只有這樣你們才會聽!」當時的男人、女人肯定沒辦法想像,67年後這個國家會有一個女性出任首相,並且帶領這個褪色的帝國重返日不落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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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被劇本「選上」的角色所塑造的平凡女工的覺醒、蛻變之旅,意義遠大於歌頌站在群眾舞台上的歷史人物。凱利莫里根的角色,從不承認自己是Suffragette到以Suffragette自豪,就像那些承認「對!我就是鬼島暴民」的學運和網路世代。威權就像牢籠,你乖乖待在裡面的時候完全不會意識到牠的存在;但威權也像怪獸,你礙到他時就知道牠爪子的厲害。牠會連同你「還在裝睡覺,叫不醒」的家人,和譴責「暴力就是不對」、恫嚇「再鬧下去連現在的好日子都會沒有喔…」的輿論,把你硬拉回來在牠「溫水煮青蛙」的鍋子裡,要你乖乖「守本分」。但問題是,當體制無法解決問題,甚至體制本身就是問題、我們必須抵抗牠的時候,為什麼又要想著不要暴力、違法,把自己再放回你要抵抗的體制怪獸的框框裡呢?

看《女權之聲:無懼年代》,會發現歷史上的為了爭取平權、公民覺醒的抗爭,有著不可思議相似的軌跡。電影裡的婦女投票權運動,和無數電影拍過的黑人平權運動、同志平權運動、美麗島鄭南榕事件,港台街頭的今天拆大浦明天拆政府、文林苑事件、白色力量運動、太陽花運動、爭普選的佔中運動、反黑箱課綱…各種的公民不服從、各種的Occupy,都有被政府買通的媒體、「假鎮暴真施暴」的黑警、恫嚇「一旦有人受傷死亡, 那爭取平權的訴求就會變調」的政客警察、還有我們百般不願意見到「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烈士。每一個過去(現在)的犧牲,都成就我們今天(未來)的基本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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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並沒有結束在抗爭獲得勝利、法案通過修正的歡呼喝采中,結束在文章開頭提到的艾蜜莉戴維森壯烈的犧牲上,女主角和同志們籌辦著千人上街送愛蜜莉的活動,默哀的情緒在黑白史料畫面中靜靜渲染開來。我知道,這時候你一定會想起那夜的「萬人凱道送仲丘」,那可以說是台灣新一波公民運動浪潮的起點,之後大大小小的公民運動、學生運動裡我們也看到威權執政者和警察,像電影裡1912年英國的當權者一樣,對著靜坐抗爭的群眾棍棒齊飛。。。

過去、現今疊合,當下你是覺得哪邊瘋了?

還是就在那麼一刻,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