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曾志超】已聞金絲雀啼叫的大陸經濟

作者為中華經濟與金融協會副秘書長

早期人們科技不發達時，通常會在礦坑內放置金絲雀，由於金絲雀對有毒氣體非常敏感，當礦坑釋出毒氣時，金絲雀就會出現焦躁不安、啼叫，甚至死亡時，就顯示礦坑已有中毒之虞。從日前公布的經濟數據觀之，中國經濟表面上仍在穩定成長中，惟已聽到金絲雀的警示。

經濟成長走緩

大陸國家統計局15日公布上半年最新經濟數據，第二季經濟成長率為6.2％，縱然這個成長速度優於多數國家，亦在三月時李克強總理提出的6-6.5%的成長目標區間內，卻創下大陸1992年統計以來，27年最低的成長紀錄，還低於2009年Q1金融海嘯期間的6.4%。統計局新聞稿所下的標題是「上半年國民經濟運行總體平穩、穩中有進」，不過細查各項數據，都讓人相當憂心。

所有經濟數據最亮眼的是消費面，2019年上半年社會消費品零售金額年成長8.4%，6月份更增長9.8%，對1-6月對整體經濟成長的貢獻率(最終消費支出對國內生產總值增長貢獻率)為60.1%。雖然消費仍處成長，但相對於今年第一季對整體經濟成長的貢獻率為65.1%，拉動經濟的動能已經明顯下滑(至於有評論比較2018年全年消費貢獻率76.2%似無意義，蓋去年啟動美中貿易戰造成進出口貢獻度負成長(-8.6%)，才會拉高消費的數據)。其中重要的消費推動引擎汽車消費成長率僅有1.2%，遠低於商品零售的平均值8.3%，顯示消費者對於高價的汽車採購已逐漸保守，由上半年汽車生產量(1214萬輛)衰退14.2%可資證明。

關於投資方面，上半年全國固定資產投資（不含農戶）成長5.8%，也比第一季衰退0.5個百分點。其中民間投資增長5.7%，製造業投資相當低迷僅成長3%，遠低於平均值，應與美國加徵25%的關稅，造成產業外移有關。目前仍偏重於房地產，房地產開發投資的金額約占總投資金額的二成，1-6月成長率高達10.9%。然而隨著經濟的走緩，房地產的銷售也將受到衝擊，房地產投資難以為繼，勢必會減少投資的規模。

另一項受關注的投資為基礎建設，整體而言基礎設施投資（不含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僅有增長4.1%，不過就其細部觀察道路運輸業投資提升8.1%；鐵路運輸業投資更增長14.1%，足見大陸官方仍在鐵公路的基礎建設上持續加碼。

進出口數據為關注的重心，上半年貨物進出口總額成長3.9%，其中，出口增長6.1%；進口成長1.4%。整體而言，進出口仍呈現正成長，進出口相抵，對外順差擴大至41.6%，使得貨物和服務淨出口對國內生產總值增長貢獻率達20.7%。不過這是因為去年啟動美中貿易戰進出口數據都不佳，基期偏低下所得的結果。進口數據持續惡化，也顯示出大陸居民對消費的保守

值得注意的是對美國的貿易，上半年出口下滑2.6%，進口更大幅下滑25.7%，二國貿易順差擴大12%，美國推動貿易戰以來逆差不減反增，可能會提高川普對大陸實施貿易戰的正當性，且美國對2500億元美元商品實施高達25%報復性關稅，將對出口產業提高巨額的成本，川普還威脅對尚未列入的3250億元美元貨品也要加徵關稅，都對未來貿易增加不確定的風險。

刺激方案效益遞減

股市向來是經濟的櫥窗，也是未來經濟表現的重要領先指標。美國股市表現亮眼，無論是道瓊指數、納斯達克指數、費城半導體指數或是標準普爾500指數均不斷創下歷史新高點，即使近期有所修正，仍在相對高點。反觀，大陸股市表現就遜色很多，上海證券交易所綜合股價指數不到三千點，不但距離歷史高點五千多點十分遙遠，與4月19日近期高點3270點有相當的距離，投資人似乎對中國大陸未來的經濟發展，採較為保守的態度。

由川普發動的美中貿易戰，成為大陸經濟發展最大的干擾因素。即使G20的川習會，兩國恢復談判，惟剩下談判項目涉及智慧財產權保護、對國企補貼、禁止強制技術移轉與執法機制等議題，由於涉及結構性改革，短期恐難以達成。加上美國又將戰火轉向科技戰，對華為實施出口禁令。而且明年為美國的總統大選年，川普對北京當局態度可能會更加強硬，不排除還可能擴及匯率戰等領域，讓二國的紛爭成為長期對抗。

對此中方已經提出不少因應對策，例如今年三月宣布將啟動規模達2兆元人民幣的減稅降費措施；人民銀行(大陸央行)持續推動寬鬆政策，從今年5月15日開始，分三次實施定向降準政策，釋放長期資金約人民幣1000億元，還會採用下調7天期逆回購及MLF（中期借貸便利）政策利率，引導貸款基準利率向下；並以財政政策推動「鐵公基」項目，以基礎建設刺激經濟發展，2019年中國政府工作報告所提出的鐵路、公路和水運投資計劃就高達2.6兆人民幣，規模僅次於2008年金融海嘯時所提出的「4萬億」投資計畫；六月還推出《推動重點消費品更新昇級 暢通資源循環利用實施方案（2019-2020年）》，推動新能源汽車消費、「汽車下鄉」和家電更新換代等政策。

北京當局透過各種政策刺激經濟的成長，但從經濟的表現觀之，效益卻不如預期。貨幣寬鬆政策釋出大量的流動性，並提供低利率的誘因，以提振國內的投資與消費。然大家對前景看壞，即便利率或是取得資金成本再低，也不願意提高投資與消費，可能就會陷入了流動性陷阱，貨幣擴張政策對經濟失去了拉動效果。

財政政策也是如此，過去在基礎建設不健全的環境下，大規模推動鐵路、機場與公路等建設，有助於拉近城鄉差距，促進產業發展，乘數效果明顯。但近年來大陸各地建設已經相當普及，盲目的建設，效益大幅遞減，且造成金融槓桿放大，地方債進一步惡化。許多蚊子館不僅功能有限，還需要鉅額的維護費用，根據媒體報導大陸有七成的新機場處於虧損狀態，去年大陸民航局補貼地方機場就達人民幣18.3億元。

消費補助效果似乎也有限，當前大陸家電與消費性電子產品普及率相當高，已經難與2008年「家電下鄉」政策相比擬，難以刺激人們購置新家電。新能源車與5G補助立意甚佳，惟相關基礎設備(如充電設備與5G網路)以及5G應用服務不足下，也難以吸引消費者採購。

台灣也將受到衝擊

中國大陸為台灣最大的貿易夥伴，大陸經濟走緩，台灣勢將受到波及。台商應警覺金絲雀的各項警示，提早做出因應對策，如分散生產據點、進行產業轉型升級及調整銷售模式，始能將衝擊降至最低。莫等到金絲雀中毒身亡後，才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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