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曾志超】金融戰始鳴戰鼓

作者為中華經濟與金融協會副秘書長

第12輪美中二國貿易談判破局，美國總統川普威脅將對價值三千億美元的商品加徵10%報復性關稅，不久美元兌換人民幣匯率隨即「破七」，美國隨即指控操縱貨幣，二國貨幣戰似乎已啟動。更糟的是，後續還在醞釀數回合的新戰局，擴大至金融相關領域，恐再創全球及台灣經濟的發展。

人民幣劇貶可能的原因

8月5日美元兌換人民幣瞬間突破七的整數關卡，此乃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降，人民幣首次破七。縱然近年有多次逼近七，但在官方刻意調節下，均能穩在七以下的水位，因此，就在美中衝突加劇之際，人民幣大幅貶值，立即引發國際關注，當天國際股市多以暴跌回應。

此次貶值的原因很多，主要應是中國大陸面臨經濟下行壓力，大陸今年上半年經濟成長率年增6.3%，其中第二季更放緩至6.2%，創下1992年第一季以來最低增速，為27年來新低，而且中國統計數字正確性一直受到質疑，官方釋出這樣的數據，顯示在美中貿易戰美方不斷提高關稅的衝擊下，經濟表現堪憂。過去的經濟主要動能出口停滯，通貨膨脹蠢蠢欲動，人民幣貶值並不意外。

另一個原因則可能是，北京當局報復美國實施的關稅戰。美國已經對輸美的2500億美元商品課徵25%的報復性關稅，9月1日還準備將剩餘的3000億美元商品課徵10%的報復性關稅。提高關稅使得中國大陸生產的商品成本大增，許多企業被迫外移。貨幣貶值可以適度抵銷關稅的衝擊，有助於減輕出口企業的壓力。

香港局勢惡化也可能是間接的原因，8月5日香港「三罷」（即罷工、罷課、罷市）運動，衝擊投資人的信心，香港是全球最大的離岸人民幣結算中心，離岸人民幣首當其衝，開盤先失手七後，在岸人民幣緊接著也為之潰堤。

貨幣操縱國對中衝擊有限

就在破七同日，美國財政部正式將中國大陸列為匯率操縱國，指控中國人行故意壓低人民幣，以報復輸美產品遭到美國政府加徵關稅。這是大陸暨1992年與1994年後，第三次被列為匯率操縱國。

其法源依據為1988年《貿易和競爭力綜合法案》，要求財政部每年四月與十月向國會提供報告，分析主要貿易伙伴是否有操縱本國貨幣行為。2015年再通過《貿易便利化和貿易執行法》，提出三項量化指標包含：一、順差逾二百億美金；二、經常帳順差超過GDP 2%；三、持續性對外匯市場進行單方面干預，超過GDP 2%。

如同紐約時報所言，中共對金融體系強大的控制權，每日設下基準利率，只允許貨幣市場在一定區間內波動，確實有操控匯率的嫌疑，惟此行為未必會符合美方的三項標準。

美國財政部每年兩次發布一份報告，分析各國是否在操縱本國貨幣。在今年5月的最新報告中，財政部縱然批評北京當局對於匯率的管制做法，但仍表示其只符合第一個標準，也就是中國大陸對美順差大幅超過二百億美金（按照海關總署公布的數據，2018年順差達3233億美元；美方的數據則高達4195億美元）；而中國大陸的經常帳幾乎達到平衡，只占GDP的0.4%，遠低於前述的2%標準；也未見大陸有單邊持續性干預匯率市場。故只被列入觀察名單，而非匯率操縱國。

在川普5日發推文批北京當局貨幣操縱後，財政部於數小時之後才跟進宣布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理由是：「中國長期壓低匯率，並在近日採取具體措施讓人民幣貶值，以達到不公平的競爭優勢。」然而，在不符合美國標準下，執意將其列入，恐只為了滿足川普的政見的政治操作，將匯率問題武器化，由貿易戰延伸至貨幣戰。

被列入匯率操縱國後，還有一年的改正期間，倘未改善美國可採取以下的報復措施，如拒絕該國取得海外私人投資公司融資管道、拒絕該國參與美國政府採購標案、要求IMF加強監督、納入美國貿易代表署（USTR）是否與其洽簽貿易協定考量等。

不過，這些制裁對中方影響相對有限。因北京當局容有一年改正期，可從中運作並進行行政或司法救濟程序，而且當前美中關係惡化，已經對2500億美金商品實施25%加徵關稅，相關的制裁措施也有一段期間了，致大陸企業在美投資大減，甚至部分陸企已退出美國市場，故對中方的衝擊將遠低於當年對台韓的影響。

新的金融戰正蓄勢待發

即使匯率操縱國對中國大陸的殺傷力有限，然美方仍有其他與金融相關的武器將持續推出。首先，美國國會將透過立法加強對北京當局施壓。美國民主與共和兩黨，雖然在政策的意見上經常南轅北轍，但在對中國大陸卻難得有一至的看法，幾乎都同意對中共採取嚴格的措施，甚至比川普政府的態度更為積極，尤其近來兩國摩擦加劇，香港人權與民主問題激化，因此未來極有可能通過新的制裁中國法案，如近期討論的《2020財年國防授權法案》（FY 2020 NDAA）時，就有不少國會議員提案，加強對中國施壓，金融管制也是選項之一。

其次，行政部門也可能推出行政命令，對中方施以金融禁令。美國於《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50 USC 1701）（IEEPA）、《國家緊急法案》（50 USC 1601）等法案中，明文授權總統得以制定行政命令。8月1日白宮就公布《第12851號行政命令修正案》（Executive Order on the Administration of Proliferation Sanctions and Amendment of Executive Order 12851），該法案主要在於防範化學和生物武器的擴散，可以針對與伊朗、北韓及敘利亞等國交易的國家進行制裁。由於大陸與這些國家過從甚密，常被懷疑提供管制性物品給他們，未來美國倘查獲證據，財政部有權要求國際金融機構拒絕提供相關服務，影響則相當可觀。

最後，美國尚有《全球馬格尼茨基人權問責法》（The Global Magnitsky Human Rights Accountability Act），美國總統得對違反人權及國外顯著腐敗人士實施制裁，其中包含凍結其資產噢限制財產交易。若美國嚴格執行該法，中共許多高官及其親屬，金融資產都可能被凍結。而且不只美國有此法案，英國與加拿大等國亦有相類似的法律，今年三月歐洲議會通過決議，建議歐盟成員國制訂相關法律。歐美國家聯合採取行動，將衝擊大陸海外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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