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王信】寂寥與等待,對婦人是好的 談談布爾喬亞

加拿大國家畫廊前的布爾喬亞作品「媽媽」,本圖取自維基百科,版權標示為公共財,可商業再利用。.JPG
加拿大國家畫廊前的布爾喬亞作品「媽媽」,本圖取自維基百科,版權標示為公共財,可商業再利用。.JPG

作者為律師

露易絲.布爾喬亞 (Louise J. Bourgeois 1911~ 2010),生於法國巴黎,在法國、美國受藝術教育,融合歐洲美國的文化,定居紐約創作的藝術家。在這地球村時代,為藝術家區別自然國籍的意義逐漸消失,文化國籍的重要性 (在何處受教育?在何處創作?) 比自然國籍更重要。

女性大藝術家人數非常少,油畫雕塑一直是男性的天下。布爾喬亞是罕見的女性大藝術家之一,其重要性完全不在墨西哥女藝術家卡蘿 (Frida Kahlo 1907-1954) 之下,啟發性猶有過之。2019年5月在紐約佳士得,布爾喬亞的「蜘蛛」以約合台幣 9.6億拍出 (註一)。

第一次注意到布爾喬亞,是因為「他消失於全然寂靜之中」這張插畫:一位女孩為了和她心愛的男人約會,換上好看的衣服和新的帽子,不知為何男人始終沒有來?這是一幅關於等待的畫面。

女孩的服裝慎重又華麗,一頂全新的帽子,臉上是莊重正式場合的妝,上身燙得筆直,搭配著貴重的百褶裙。初戀女孩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現最好的一面,可是心上人沒有來?女孩等得臉上都打XX了。這幅畫顯出了相當傑出的抽象表達力和直覺衝擊力,從此筆者便開始看布爾喬亞的畫冊。

「在我的藝術裡沒有面具,我所追求的是一種清澈。」布爾喬亞說。

布爾喬亞對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互作用深感興趣,布爾喬亞的中心主題是與他人互動後產生的關係,而不是獨立的個體問題,可說是一位關心「人與人的處境」的藝術家。2001年的「七人同床」表現了個人在群體中所受到的壓迫感、窒息感:「我從一出生便被迫要跟身邊的所有人競爭比較,跟兄弟姊妹、親戚們比較,跟鄰居比較,跟同學比較,我想跟他們一樣出色。這些比較令人疲憊,而且,我認為是相當負面的。」

從歷史的眼光來說,「比較」這件事情無法避免。一切事物皆為相對,因為有高;所以有低。因為有富;所以有窮。因為有歷史裡的重要人物;所以有歷史裡無足輕重的人。我們都被迫在一場遊戲裡,後人會把我們一一排序,就像本部落格現在整理美術史一樣。但是「比較」,應該留給後人去做,身在戲局裡的我們,不需要對於「比較」太過重視,只要自在地活著就好了。

布爾喬亞來自一個不正常的家庭,父親長期與女保姆有染,造成母親極大的痛苦。布爾喬亞從小就看著受到傷害的母親,母親的寂寥、母親的等待,烙印在布爾喬亞心靈裡,成為布爾喬亞一生的命題:人與人之間感情的傷害性與脆弱性。這無疑已完整地詮釋了布爾喬亞最負盛名的「蜘蛛系列」。

如圖「媽媽」,做成蜘蛛形態的媽媽。蜘蛛本身是母性堅強的物種,會為保護幼兒犧牲生命。不僅僅是外形張牙舞爪,展示保護幼兒的武力,連內心心情也是張牙舞爪的,有毒性、有攻擊性的的同時,卻又是結構脆弱、容易受傷、一觸即碎、一踩就死的。傷害、脆弱與保護,完美地藉由媽媽蜘蛛表現出來,是一件感受性極為純粹的傑作。

本文標題引自新詩詩人鄭愁予 (1933-) 的「情婦」:

在一青石的小城,住著我的情婦

而我什麼也不留給她

只留一畦金線菊,和一個高高的窗口

或許,透一點長空的寂寥進來

或許------而金線菊是善等待的

我想,寂寥與等待,對婦人是好的。

所以,我去,總穿一襲藍衫子

我要她感覺,那是季節,或

候鳥的來臨

因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種人

寂寥與等待,對於鍛鍊一位藝術家的心智確實是好的。一個感知敏銳、真誠的心靈,如露易絲.布爾喬亞者,幼年所感受的母親的苦痛,形塑了布爾喬亞一生藝術的面貌。更精準地說,並不是「寂寥與等待」是什麼好事,而是「寂寥與等待」根本就是生命本質性的一面。而做為生命本質洞察者的藝術家,露易絲.布爾喬亞,用她的生命與作品,勇敢地給予了回應。

註一:「蜘蛛」是發展出最成熟型態之前的練習作,命名還停留在「蜘蛛」。最成熟型態如附圖,直接命名為「媽媽」。除加拿大國家畫廊外,東京六本木之丘、倫敦泰德美術館、西班牙畢爾包美術館、韓國三星美術館等都各有一件「媽媽」。

本文取自2008年Yahoo Blog「他方的他方」,更新拍賣行情,刪去所有配圖。原文收入google books電子書「他方的他方」(己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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