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王智盛】中共「26條措施」的「空台利中」三重奏

作者為兩岸政策協會秘書長

繼去（2018）年2月28日出台「惠台31項措施」後，北京當局又在中共19屆4中全會「保障台灣民眾福祉的制度安排和政策措施」的指導方針下，於11月4日發佈「關於進一步促進兩岸經濟文化交流合作的若干措施」（以下簡稱「26條措施」）。由於時值臺灣總統大選緊鑼密鼓的關鍵時刻，北京此次出手難免會被認為是有介入影響台灣選舉的意圖。但事實上，「26條措施」有無對台介選的實質效果或可討論，但吾人更該戒慎恐懼的，是其「空台利中」的三重奏。

時間節點：政治指導大於選舉考量

在探討「26條措施」的意涵之前，我們還是先釐清這次政策出台的時間節點。誠如上述，由於距離臺灣總統大選僅不到70天的敏感時機，外界在這次看待次「26條措施」的出台，自然很容易認定北京要是「釋放利多、介入選舉」。但筆者認為，早從「對台31項」到這次的「26條措施」，北京掌握兩岸議題的時間節點，早已跳出臺灣政治脈動的「被動性」，而更多是以其自身政治指導的「主動性」為主要考量，因而才會有在19大不後不久推出「惠台31項」、和這次在19屆4中全會之後推出「26條措施」。

同時，也因為都是習近平在重要的政治談話（或會議）節點後有政策出台，因此也突顯北京「對台政策」的決策位階，恐怕是由習本人或核心幕僚直接節奏掌控。換言之，藍營若以本次北京在選前出台「26條措施」而見獵心喜、或是綠營僅從「介選」而非「國安」的高度來解讀北京作為，恐怕都有其盲點。

「空台利中」第一重奏：經濟留中

去年「31項」惠台措施，雖然看到了台商在經濟上的同等待遇，但對於習近平從19大起念茲在茲的「率先同台灣同胞分享大陸發展機遇」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著墨與突破。反倒是歷經了十餘個月的中美貿易戰之後，更清楚勾勒出了依託在「祖國大陸發展進步」的「26條措施」經濟同等待遇，包括台資企業同等參與重大技術裝備、5G、循環經濟、民航、主題公園、新型金融組織等投資建設，都似有針對性、引導性地強化特定台商產業或族群留在中國、壯大中國後續面對美中貿易戰的隊伍。換言之，在當前美中貿易戰下的逃殺格局下，「26條措施」的經濟同等待遇，與其說是對台商的「惠台入中」，不如說是「留台利中」。

當然，包括除了同等享受融資、出口信用保險等，也都是多年來台商殷殷期盼的政策，此次在外資逃殺格局下終於大幅開放，以此讓台商「留中」的意味更顯濃厚。但無論是資金的「留中」、技術的「引中」，一切與其說是惠台，還不如說是利中。

「空台利中」第二重奏：互動架空

「26條措施」第二個值得注意的特點則是在於架空兩岸協議。無論是貿易救濟、進出口便利、標準制訂等政策，看似提供了台商在貿易流通上的便利性，但深究其內容，則非如此：貿易爭端的解決，應屬ECFA的範疇；兩岸食品、農產品、消費品安全監管合作和快速驗放模式，也有兩岸食品、農產品檢驗檢疫等合作協議可以支撐；兩岸標準互聯互通，則是兩岸標準檢測及認驗證合作協議的內涵。換言之，「對台26項」中諸多所謂的貿易便利措施，其實是變相架空了過去兩岸協議所積累的雙邊互動，而改採更為主動性的單邊作為，架空既有的兩岸協商制度化框架。

我們可以試想一個場景：即便明年總統大選由藍營取得勝利，國民黨所堅持的「九二共識」下的兩岸互動協商，卻早已在「26條措施」等北京單邊作為下稀釋殆盡，未來兩岸主導權和話語權將牢牢掌握在北京當局手中。對此，不知迄今仍視「九二共識」為兩岸政策神主牌的國民黨，看到這次「對台26項」對臺灣的互動架空，又作何感想？

「空台利中」第三重奏：政治去台

儘管前面已有「經濟留中」、「互動架空」的威脅壓力，但本次「26條措施」最受到外界側目的，則是首次納入了政治外交領域同等待遇的「領事保護」權。過去雖偶有聽及臺灣民眾在我政府外交鞭長莫及的第三國緊急危難時被迫尋求中共協助之傳聞，但此次則是北京當局首次正式將明確將臺灣民眾納入中共的「領事保護」範圍之內，等於是向國際社會宣告，臺灣民眾就和大陸港澳民眾一樣，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員而受到中國政府的「領事保護」。

事實上，「領事保護」不只是台灣民眾可在中共外館「申請旅行證件」或「緊急救難」這麼單純，依據中國外交部發佈的「中國境外領事保護和協助指南」，還包括了司法人道探視及文書驗證等「司法管轄權」[1]，本次「26條措施」將其納入其中，不僅是開啟了未來中共對台更多「政治同等待遇」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其在國際社會上營造出「臺灣民眾＝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的「內國化」氛圍，而可視為是「政治/外交去台」的序曲。

「26條措施」在中共單邊作為和臺灣選舉紛擾的多重掩護下，默默地吹奏出「空台利中」的三重奏，更凸顯北京當局企欲操之在己的對台政策。而我們，真的聽出這三重奏中的危機四伏了嗎？

[1] 儘管在國台辦官網中的「26條逐條解讀」說明中，有關對台民眾的「領事保護」係指：在職責範圍內為在海外遭遇自然災害、意外事故等突發安全事件的臺灣同胞積極提供幫助，同時受理海外臺灣同胞申請辦理各類旅行證件等事務。但依據中國外交部發佈的「中國境外領事保護和協助指南」，「領事保護」則包括了下列九項：

（1） 可以在遭遇意外時協助將事故或損傷情況通知親屬。

（2） 可以爲遺失旅行證件或無證件的中國公民簽發旅行證件或回國證明。

（3） 符合申領護照或簽證身份書的中國公民，可透過中國駐外的使、領館遞交申請書及領取獲簽發的旅行證件。

（4） 可以在被拘留、逮捕或服刑時，根據請求對申請人進行探視。

（5） 可以為申請人推薦律師、翻譯和醫生，以幫助申請人進行訴訟或尋求醫療救助。

（6） 可以在申請人遇到經濟困難時協助申請人與親屬聯繫，以便及時解決所需費用。

（7） 可以在駐在國發生重大突發事件時，爲申請人撤離危險地區提供諮詢和必要的協助。

（8） 可以協助申請人尋找懷疑遇險或被拘留的親友。

（9） 可以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有關法律、法規和相關國際條約爲中國公民辦理有關文件的公證、認證；在與所在國的法律規章不相牴觸的情況下辦理中國公民間的婚姻登記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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