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專訪魏揚:神有委屈 也很孤獨
318運動滿周年,外界再開始檢討學運核心決策人物林飛帆、陳為廷、黃國昌當時決策不民主、掌握話語權。談到「造神」議題,林、陳的老戰友、清大社會所研究生魏揚接受專訪時認為,「神的光環」除了讓他們因此少了朋友外,也有了滿腹委屈,但其實他們是有不成為「英雄」的選擇。此外,魏揚也觀察到這一年來,陳為廷很焦慮,因為他無法理解運動傷害在哪,及為何外界對於他們3人會有那麼多情緒。
〈選擇離開議場 魏揚:那空間怪怪的〉
場景回到去年318當晚,學生、群眾衝進議場,魏揚也是跟著翻進去的一人,但不久後他卻選擇離開議場。隔(3/19)天,林飛帆和其他幹部打電話給魏揚要他回議場,魏揚卻反問「為什麼我要回去?」。一年後,很多學運幹部仍不知道魏揚當時選擇不回去的理由。
回憶起當時情形,魏揚表示,就他過去對飛帆和為廷的認識,若是在其他狀況時,他們的決策不會那麼保守,但「為什麼在議場中那麼龜縮?可見那空間是有某種力量,有種人無法決定的東西」,可能是集體力量或媒體關注,進去之後好像會被改變。再加上當時他覺得議場內有經驗的人已經夠多了,而警方傳出會從青島東路攻堅,他也就自願到外面顧場。
去年323當晚,魏揚從新竹搭車到台北,突然得知行政院被佔領,衝到現場後發現指揮系統紊亂而拿起麥克風指揮群眾,一度被外界認定是「首謀」,魏揚當天遭警方逮捕,最後卻無保請回。
〈一年後,若回到當下,還會想要進去行政院拿麥克風當場控?〉
魏揚說,他還是會去拿麥克風,就像他不會去指責林飛帆或陳為廷在議場內去拿麥克風一樣,因為這是有責任感的運動者都會做的事情,既然他有控場的經驗他就會拿麥克風。但如果能重回當下,應該要釐清,現場哪些工作人員是可以分工、一起討論的,不然若只靠他個人的判斷,可能會作出錯誤判斷而讓運動更慘。
〈參與行政院事件後,被議場切割會不會很在意?〉
魏揚說,他在意的不是他被切割,而是他在被抓的當下竟是「什麼都不知道」。他本以為這是一個規劃很好的運動,當他知道有人傳訊息要他把群眾帶走時,他其實很憤怒那些策劃行動的人,因為這樣很不負責任,「不可能一句話就把一萬人帶離行政院」。不過,他被逮捕後更新訊息,了解帶離群眾是為要重整,而不是要放棄這個運動,他有比較釋懷。
但對於事後議場的「友善性切割、保持距離」等等,他很憤怒,當時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態度,因為就算事後議場喊出「我支持」,但還是會被解讀成「分裂」。這也只會讓那天被打的人覺得自己是活該、腦殘亂衝才會被打,造成運動形象被迫害,這對運動者來說很不ok。
〈造神不存在,神也不是真的神〉
「你覺得你是神嗎?」筆者在去年島國前進8、9月時舉辦的一場記者會後,私下突然對陳為廷這麼一問,當時在隔壁房間正準備接受電子媒體的訪問的林飛帆耳尖聽到,還大聲笑問「這....這個是什麼問題?」,而被問到的陳為廷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報以熱情的招牌微笑說,「你就把我笑一笑的反應據實寫進去好了」。
被媒體稱為「帆神」、「廷神」、「戰神」的3位當事人當然不會自己這麼稱呼,會自詡為神的人的也不是真神,但這3人確實幾乎囊括運動當下,甚至運動後一年內的話語權。3人臉書不但有2、30萬人追蹤,一發文也是被各大媒體即時報導,第一個非以男藝人身份入伍當兵,卻被媒體大肆報導的人恐怕也是林飛帆。
不過,一年來,神也有了光環暗淡的時候。除了今年1月突然宣布入伍而淡出的林飛帆外,更早之前,陳為廷才宣布參選苗栗立委補選沒多久,便在媒體上自爆過往性騷擾風波,最後黯然退選,一時之間,3神可能只剩下黃國昌還留在社運舞台上。
對此,魏揚認為,「造神」還是存在問題。他認為,「領導者」、「明星」、「英雄(他認為也可解釋為「神」)」其實是3個層次的問題,若為了要宣傳,或許可以接受「明星」,但「英雄」卻有可能造成反效果。若在這部分沒有做好傷害控管,行銷效果就會被擴大,最後變成「只要傷害特定個人就能傷害運動」,就像是陳為廷性騷擾風波一樣。
魏揚說,雖然英雄化跟媒體也有關係,但帆廷昌也有一定責任要負,畢竟,呈現給媒體的確實就是「強人領導、明星化的運動」。318運動者在乎的可能是媒體宣傳效果,媒體可能會指明要林飛帆講話才會有篇幅,但這些成本也不能全部怪媒體,個人或團隊還是可有其它策略避免英雄化。
魏揚強調,運動讓特定人突出很正常,但反對社運明星化有重要義在於,「特定人不能也不應該掌握運動決策」,不然會阻礙理性分析批判,也讓內部更難去討論運動的責任和問題所在,檢討的時候會失焦。例如,現在檢討318時就很容易回歸到個人因素,但這就不是有深度的檢討,原因就是有很多icon或是明星在那邊。他也說,「反對明星化,但批評又集中在個人,這很矛盾,應把集體的限制指出來。」
魏揚說,「神不存在,造神也不是真的神,只是很像神而已」,真正的神應該是讓別人來祈禱,是虛幻的所在,但事實卻是,神雖然擁有光環,說到底還是要自己下去做組織、跟大家一起開無聊的會,但其他人跟神合作的時候也會很堤防,因而少了朋友,也變得比較孤獨、不自在,這也是帆廷昌他們痛苦的地方。
「那你是神嗎?」聽到這問題時,魏揚笑說,當然不是。但他也半開玩笑地說,若自稱是「凡人」也太矯情,他反而會笑稱自己是「半仙」,半仙有點像是乩童,還在俗世裡直接處理人的焦慮,如果這像神一樣脫離俗世的話,就無法好好到地方上去跑攤、搞組織。
而魏揚從大學時代起就跟陳為廷一起搞運動至今,如何看到自己的老戰友這一年的變化?魏揚想了一下,笑說「為廷還是很白目很機車啊」,思維、邏輯都還是一樣的,也還是很真誠的一個人。不過,他也觀察到,「這一年,他(陳為廷)很焦慮」,陳無法理解運動傷害在哪,為什麼外界對於他們3人會有那麼多情緒,或許這是個人主義作祟的原因。
魏揚覺得,陳為廷一直都不是一個能夠好好待在組織的組織者,「他就到處點火(議題),我們就到處加柴」,且陳作組織方式也很個人主義,不是要照著他說的做就是要試圖去說服他,「我覺得他還沒真的像一個半仙那樣,深深在一個組織那樣去瞭解,跟夥伴互動」。
*作者為媒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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