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修辭學

娃娃是指我女兒蔡恩恩，現在一歲十個月，她已經學會一些修辭學上的技巧。


有一次廚房笛音壺的水燒開了，發出高亢的「嗚…嗚…嗚…」響聲，她怕得躲在媽媽身後，媽媽抱著安撫道，「喔！怕怕！怕怕！」從此以後恩恩只要聽到笛音壺水燒開的聲音，就會說，「喔！怕怕！怕怕！」

修辭學上這叫「感嘆法！」

我家有一隻狗，名叫「牛奶」，恩恩跟著我們叫牠「牛奶」，有一個晚上我們吃完晚飯在客廳休息時，牛奶不知看到什麼怪東西，旺旺亂叫。恩恩好奇往門外望去，我說牛奶在「旺旺」。從此以後只要牛奶叫，恩恩就會說「牛奶旺旺喔！」。

「牛奶旺旺喔！」用文字把聲音描寫出來，叫「狀聲法」；也可以說是「轉品法」，因為聲音這個名詞已經被轉化成動詞，後面加上一個「喔」字，所以它也是「感嘆法。」

我女兒還沒兩歲，已經會三種修辭法。

上個星期，我到台南市某偏鄉上作文課，教學生修辭學中的排比法，我問同學什麼是排比法，全班只有兩個人知道，而且這兩個同學好像只知道名稱，不知道內涵。我舉出課本裡對「排比法」的定義：「用三個以上結構相同或相似的短句或句子，表達同一範圍或性質相關的意念，以加強語勢的修辭方法。」

這種定義看起來不太友善，等我讀完時，學生臉上的表情更加茫然。

我曾經在電台教作文，教到排比法時，我播放林淑容和羅時豐合唱的「無言的結局」，我說羅時豐最後唱的就是排比法：

……也許我會忘記，也許會更想妳，也許已沒有也許。

但上課時我沒有舉這個例子，因為這歌太老，江湖味也太重，不適合在國小校園裡講。

為了說明清楚，我舉了他們的康軒版五上第九課「溪谷間的野鳥」其中一段課文為例：

「……流動的溪泉，喧鬧的瀑布，跳躍的溪鳥，使我感覺到溪谷間隱藏著迷人的魔力……」

我說前三句就是排比法，不料，同學們不太捧場，因為這一課他們還沒教，里長伯老師沒搞清楚他們的遊戲規則：舉還沒教的課文為例，是不對的！

那一天的課，我頗感挫折。

下課時，在獲得許可之下，我翻看著同學們的日記，發現有一位佳芬同學寫道：

「……摸不到阿喜柔順的頭髮，看不到阿喜療癒可愛的臉蛋，聽不到阿喜聞東西的聲音，半年就像一年，好遙遠啊！……」

阿喜是一隻狗，他們班的導師常將牠帶到學校陪學生，是學生們的療癒狗。但最近阿喜的主人回國，將牠接走了，學生很懷念，佳芬在日記裡寫下對阿喜的思念。

她用排比法。

另一位同學文伭在題名為「我最思念的人」作文中寫道，

「我們可以盡情的大哭；可以盡情的大笑；可以盡情的大喊大叫……」

排比又押韻，而且氣勢漸強，可讀性高。

這兩位同學都不知道什麼是排比法，卻用得很好，就像我女兒連ㄅ、ㄆ、ㄇ、ㄈ都沒學過，已經會使用三種修辭技巧。

孩子們會用他們不知道名稱的招數來表達出情感或意念，就跟吃飯、睡覺一樣自然。讓孩子們多聽、多說、多讀、多寫、多想，他們將來自然能成為善於表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