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藍鵲夥伴們】台大,讓一切成為可能?

大學和碩士班都在台大完成,當年就已經很熟悉外界這類論調:自己做的好,別人會說:「還不是政府給你們的資源多!」自己做的不好,別人會說:「都念到台大這也不會喔?」
 
在外界有功無褒、有過必貶的觀點下,台大學友們彷彿受到「贏家的詛咒」一般,從入校時的意氣風發,悄悄轉變為離校時的循規蹈矩。害怕失敗的恐懼,遠遠超過追尋成功的企圖,從而扼殺了很多開創與實踐的種子。

 
去年11月《台大校友雙月刊》中,我認識到一個「說做就做」的新生代城鄉所博士生──黃柏鈞,從中華鳥會秘書長的愛鳥人士,為了保育台灣藍鵲及其食物鏈上下游的地景生態,發想環保與社區經營的有機茶文化,並起而實踐,以社會企業的商業模式,將理念付諸行動。
 
(以下為黃柏鈞的自述)

 「台灣藍鵲茶做得很不錯哦!」身邊經常有人拍著我的背,誇獎我。每次我解釋說這其實不是我的功勞時,大家都不相信。但說實話,兩年前的我從沒想到,自己的隨口說說要做台灣藍鵲茶,竟然能一步一步成真,而且變得出乎意料的精彩。而讓這一切得以實現的,全是一群年輕人。別人往往誇獎我在盤商消失時,背著家人跑去貸款200萬,成立社會企業,來堅持做台灣藍鵲茶的勇氣。但相比起這群年輕人,我深知他們才是值得被誇耀的人。
 
這群研究所或大學部的學生,他們放下書本,承受著家庭或老師的不諒解,犧牲自己休閒、打工或跟男女朋友相聚的寶貴時間,來到山上,來到茶園,一起勞作,帶茶學導覽,「透早」就到農夫市集做推廣,甚至逐個商家登門拜訪,為茶找通路。這樣的故事很多,例如就像我的藍鵲夥伴郭名揚,堅毅、辛勤、熱血,肩負起載課輔小老師上山的任務。
 
名揚說:「每週一晚上在坪林的課輔,我要將台大領導學程的學生,送到四個茶農家庭去,給茶農的孩子當課輔小老師。每個家庭都在遙遠的彼方,離得好遠,從平地到山上,途經數十個茶園,才將小老師都送完,於是在環顧不到十個燈火的黑暗中,呼吸一下深山中的新鮮空氣,黑夜中,月光與星點高掛蒼穹,蟲子交織天籟,與茶農泡茶寒暄,喝一口清新的包種茶,看來甚是愜意。可其實話都還來不及深聊,就得回到車上,下切四百公尺,山路盡是曲折與蜿蜒。因為車子小台、山路之長,我竟然曾經開車開到頭暈!」
 
「還記得有一次下山時,才發現沒油了,只能努力的控制下坡的速度,以防熄火危險。這山路上的燈也不多,見不到什麼來往車輛,每次一心都只想著,要趕回去第一個家庭,接課輔小老師回來,然後再接續到數公里外的地方載第二個,最後回到山上的茶農家,將他們一個個接回來。幾乎無縫接軌,奔馳在坪林漆黑的山林之中。」
 
台大農學院畢業的名揚,是團隊裡的「小叮噹」。背包裡永遠有各種奇怪的東西,任何問題出現,都可以在背包裡拿出解藥。我聽他分享「崩潰的山路歷程」的心情,禁不住問名揚,這麼辛苦,而且你自己其實也負擔了很多其它的任務和學習任務,爲什麽還願意那麼拚命在坪林的山頭奔走?他用貌似輕鬆的方式笑著回答:
 
「其實啊,課輔對於團隊還有小老師來說,非常辛苦咧。但辛苦背後的真正意義,其實是想要讓坪林的茶農們知道,台灣藍鵲茶,不只是在賣茶,還希望協助坪林下一代嘛。要讓茶農的小孩看到,茶鄉並沒有被放棄,茶道是值得尊敬的。台大的同學與茶農合作,也是朋友,他們的兒女,是坪林未來的希望。台灣藍鵲茶,不僅要把茶賣好,還要與他們一起成長,才可能讓年輕人回到家鄉,造就坪林的里山願景。」
 
台灣藍鵲茶看似走得平順,但箇中種種困難與苦楚,所需投入的大量精力與時間,卻是外人所不知的。尤其年紀日漸增長,面對社會各種「不務正業」、「年紀大了事業還不穩定」、「沒好好照顧家人孩子」、「身邊其他人都如何事業有成」的評價時,有時我還是會對自己產生疑惑。但每當看到這群更年輕的台大人爲了台灣的鄉村再生,那麼無私、忘我、拚命時,心情感覺又亮起來。他們都那麼努力,我們爲什麽不能也同樣堅持,為這個小小的藍鵲茶夢,繼續加油呢?
 
小說家古龍曾說,「流星的劃過雖然短暫,卻用盡全身的氣力綻放最多的光輝」。我願為這群年輕人對鄉村的用心,放下我過去在意的年齡和社會評價,不管未來如何,「給他撩落去,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