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so玩選舉

文/鄭自隆

2012年大選最精彩的,就是馬英九就被網民大量Kuso,創意無限,被Kuso的作品比原創作品(所謂「原生廣告」)更好看。

所謂Kuso,源於日文「くそ」,漢字寫作「糞」,即「大便」,剛由日本傳入台灣時,僅為小眾理解及運用,後來就成為網路惡搞近義詞;Kuso是數位匯流現象,數位科技讓電腦成了「國民基本知識」,網路的文本可以隨手取得,隨興重製惡搞,更可隨意複製貼上,數位時代的惡搞者經由Kuso來完成自我表達(self-expression),再經由表達來滿足自我實現(self-fulfillment)和公民參與。

由於633政見跳票,與馬英九錯誤的補貼政策,讓年輕人起薪成22K,年輕族群不喜歡馬英九,轉而支持對手民進黨蔡英文,當時流行的偶像劇《我可能不會愛你》,男女主角陳柏霖和林依晨相依偎的海報,被換貼上馬英九和副總統候選人吳敦義,片名被惡搞為《我可能不會投你》,文案變成「我可能不會投你,是因為你廢…」;而另一齣偶像劇《小資女孩向前衝》則被「善意」Kuso成《小英女孩向前衝》。

網友用「無償」的Kuso做為政治表態,為什麼「閒閒沒事做」,要花時間花精神來惡搞候選人?

第一,是透過玩遊戲般的惡搞來表現反體制、反權威,這也是俄國文學與文化評論家巴赫汀(Mikhail Bakhtin)提出的狂歡節(carnival)概念,狂歡節是失序的顛倒世界,參與的人是參觀者也是表演者,跳脫原來的秩序、階級與規範,呈現表演(文本)的曖昧,有雙重或多元意涵,既褒又貶,看似讚美實為詛咒;Kuso狂歡節概念,換成台灣話就是可以「玩選舉」。

其次,此外透過Kuso介入、破壞、惡作劇、胡鬧或封鎖對手文本,形成政治反堵(political jamming或稱干擾),以挑戰或挑釁、消遣自己所討厭的候選人,這也是「反霸權」的行為;選戰Kuso的政治反堵,以台灣話來說就是「來亂的」。

第三,透過Kuso表達意見、立場、價值與技能(創意與再製能力),可以形成「公民動機的自我陶醉」(civically motivated narcissism),Narcissus就是「水仙花情結」(自戀),在網路發表Kuso作品就是網友另一種型式的「自戀」,台灣話就是「你看,我很行」的自我滿足。

Kuso是發揮公民賦權(empowerment)的行為,所謂賦權是經由參與、學習,而取得掌控相關事務的力量,這是網路時代方有的現象,透過UGC(user-generate content)與網路雙向傳播特性,坐在鍵盤前的網友已不再是單純的受播者(communicatee),他也是傳播者(communicator),可以發聲,甚至有影響力,這是前網路的大眾傳播時代所不能想像的現象。

Kuso是經由文本的重組與再製,來呈現「反權力」,其生命週期過程首先是參與(participantion),投入選舉、認識候選人,並選擇立場,拱藍或拱綠;再來是拼湊(bricolage),將所要Kuso文本割裂、重組,賦予新義,形成和原來意涵完全不同的新文本;最後是再擴散(diffusion),將新文本重新投入數位平台,形成再一次傳播。

和新事物擴散不一樣,很多新事物會歷經一次次的生命週期,如電視即是,由黑白而彩色、由小螢幕而大螢幕、由類比而數位、由HD而4K,每一階段都是一個新的生命週期,但Kuso不會,不會有網民再Kuso已被Kuso過的文本,每次Kuso,對被Kuso的文本是「重生」,新創作的Kuso文本是「死亡」。

Kuso是「創作」嗎?當然是,它是以其他文本為創作基礎的創作,和安迪沃荷(Andy Warhol)或普普藝術(POP art)一樣,安迪沃荷將他人所畫或所拍的毛澤東與瑪麗蓮夢露的畫像,重新上色套印,動機或許不是Kuso,但也是創作。

也許是湊巧,漢米爾頓(Richard William Hamilton)對普普藝術所定義的元素「流行(面向大眾而設計的),轉瞬即逝(短期方案),可隨意消耗(易忘的),廉價,大量生產,年輕(以青年為目標),詼諧風趣,性感,惡搞,魅惑人,以及大商業」。其中除了「大量生產」與「商業行為」,都與Kuso不謀而合。

2012年至2014年盛行的Kuso,為什麼2020年總統大選消失不再出現,三個原因:其一是該次選舉廣告失色,沒有好玩的;其二年輕人似乎沒有真正崇拜的候選人,只是因為討厭A而勉強投給B;更重要的是,當候選人灑大錢擁抱網紅時,熱心與無償的網友心灰意冷了,幹嘛,我為誰辛苦為誰忙,當然不願再當「義勇軍」。

本文為作者評論意見,不代表《台灣數位匯流網》立場

圖片來源:取自pikist、TDC NEWS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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