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宋文笛】重實利輕道義的川普，竟讓台灣淨賺四年還有找

作者為澳洲國立大學亞太學院講師

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華爾街日報日前同步刊登大量所謂「史上最親台的美國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波頓即將發行的的新書書摘。該書內容大量揭露了美國總統川普私心自用，至美國總體利益於不顧，以公共資源謀求私利，脫稿暴走，對中共諂媚，眼中只有利益而無基本人權價值等內容。對於台灣的意義是，即便川普確實如同波頓所言的短視和無能，導致「賣台未遂」，反而讓台灣淨賺了四年的台美關係升格。

對台方面，川普的態度則和台灣粉絲們的期待大相逕庭。根據波頓回憶，川普在談及在兩岸之間如何選邊時，一度形象化地先指向他手上螢光筆 (Sharpie) 的筆尖說「這是台灣」，隨即將手指向他宏大的總統辦公室的歷史性辦公桌說「這是中國」。為此號稱「史上最親台的國家安全顧問」波頓感嘆，「川普心中對於民主盟邦的支持和義務，不過如此」 (“So much for American commitments and obligations to another democratic ally”)。由此可見，波頓認為川普根本不在乎台灣歷來主張的「共同民主價值觀」、所謂實質盟邦的義氣，在實質利益面前，也一文不值。

其實台灣不應該對波頓筆下的川普感到任何陌生。從一開始台灣對於川普的理解便存在自我矛盾：由於過去幾任美國政府大多重中輕台，所以川普甫勝選並和蔡英文通賀電，貌似有改弦易轍之意時。為此當時台灣一片樂觀，不少人將其歸因於川普是生意人，重實利，所以行徑才會和他之前的只有口號不懂實務的美國政客們大不相同。然而既然生意人重實利，如今波頓說川普眼中只有利益，不在乎和台灣共同的民主價值和盟友義氣，豈不是十分符合邏輯？

若是台灣一方面判斷川普是生意人會重實利，另一方面又希望他跟台灣講義氣並且不惜放棄大過台灣多倍的中共方面的實利，是否有自相矛盾之處？

稀缺性控管

假設川普重實利，那麼他先前之所以對台灣好，直觀的解釋是否為波頓暗示的，川普在為和中共討價還價製造籌碼，意即「稀缺性控管」 策略 (scarcity management)：一旦川普減少給予中共的善意，日後再給出的善意就會感到更加值錢，善意的給予從無條件變成有條件，從低條件變成高條件。川普和以往幾任美國領袖的差別在於，前幾任總統大多是浸淫政治圈多年的傳統政客，眼中同時著眼著短期和長期利益：除了每次個案中的一次性短期利益 (one-off games) 之外，也接受著長期利益，例如政治慣例、人脈、程序制度等路徑依賴性的制約 (institutional constraints and path dependency)。反觀川普是政治新人，不受長期利益制約，所以可以打破慣例，但反過來說唯利是圖短視近利的情形也就會變本加厲。

這等外交思維內核的純短期利益導向，便是「 交易主義」 (transactionalism)，如同筆者近在去年拙文《何必言義，有利而已》，或是更早在 2017年川普甫上任時的拙文《川普能否撐到 2020？》都曾提到的。換言之，若川普輕道義而重利益，如同短視商人重一次性小利，而不顧長期性商譽，把回頭客當作生客宰，是否傷了歐澳日韓等盟友們的心，也削弱了西方民主陣營的向心力呢?

非不為也乃不能也？

所幸，縱使川普本性如此，也不妨礙台灣從中獲利。政治門外漢的川普被視為外交技能生疏，包含前白宮國安會中國事務主任韓磊 (Paule Haenle) 在內的不少中美專家甚至稱呼川普為中國崛起的最佳資產，認為川普連任將會延長中國崛起的「戰略機遇期」。因此或許川普短期表面上親台是為了長期和中共討價還價，但是至今尚未浮現適合將台灣高價賣出的環境。

而美國十一月總統大選在即，川普大有可能連任失敗，捲起鋪蓋下台一鞠躬，到時即便有意願也來不及賣台。如此，台灣相當於在川普政府四年中淨賺了台美關係的前所未有的諸多進展。同時由於中共近年的外交強硬化和內政鐵腕化，催生美國菁英階層親台反共的「跨黨派對華政策新共識」 (bipartisan consensus on China)，只要台灣領袖們發揮戰略智慧，即便是由民主黨候選人勝選，對台灣也未必是壞事，台灣大可利用川普四年建立的新基礎，持續推動台美關係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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