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四壯集-未來之夢

中國時報【☉尉任之】 古老的文字、宗教、音樂、風俗,合成一個古老的亞美尼亞,以致這個國家所有的事物,包括憂鬱與鄉愁中,都含有一些「老」的成分。 1905到1914年,柯米塔斯用亞美尼亞文寫下幾首準備自己入樂的詩作,其中一個片段這樣寫著── 我的靈魂是一隻蝴蝶 從這飛到那 飛越希望的海洋 我的靈魂是一個包袱 孤獨,頹喪 在光的風中喘息 為愛而傷 1905到1914年,是柯米塔斯與教會關係斷裂的年代(他以科學方法整理音樂以及在禮拜式外演唱聖歌,都受到教會的批評),也是他在喬治亞首都堤比里西結識美麗女歌手Margarid的年代。這位被後世視為亞美尼亞民族音樂之父的歌詠中不但充滿神聖的宗教情感,也帶有私密的世俗情感。結識Margarid的時候,柯米塔斯已離開埃奇米亞津(Etchmiadzine)的教廷,但仍保有牧師身分,不能發生超越靈魂的愛情。儘管孤獨、沮喪,音樂的使命卻鼓舞著他,讓他對生命和未來充滿夢想;他以鄂圖曼帝國的首善之都君士坦丁堡(今伊斯坦堡)為據點,繼續民族音樂的收集,並旅行國外,推廣發表不僅限於亞美尼亞的民族音樂。 柯米塔斯的春天,也是亞美尼亞人的春天,個人的藝術創作和獨立的民族意識像土壤中蠢動的種子,伺機綻放。可是,於此同時,大時代殘酷的命運也悄然來到──1915年4月24日晚間到25日清晨,兩百多位君士坦丁堡的亞美尼亞知識份子(記者、學者、律師、編輯、出版商、藝術家)被逮捕,柯米塔斯也不能倖免。這次獵捕,是土耳其撲殺境內亞美尼亞人的前奏。 1915年到1923年,至少150萬亞美尼亞人在屠殺與流放中身亡,土耳其對亞美尼亞知識份子與文獻的迫害與損毀,更包含摧殘一個民族記憶與歷史的意圖。 每年的4月24日是亞美尼亞人的國殤,全國各地舉辦的各項紀念活動中,以首都葉里溫大屠殺紀念碑(Tsitsernakaberd)的繞行最具意義和代表性。這座尖碑位於赫拉茲丹河(Hrazdan)周圍最高的丘陵,高44公尺的尖碑象徵亞美尼亞的再生,厚重的十二座石板象徵土耳其占領的十二個亞美尼亞地區,而被這一切掩蔽並保護著的,則是微小但永不熄滅的火炬。 這一天,紀念碑周圍會施行交通管制,到達丘陵頂部的尖塔必須步行約兩公里的坡道,不分年紀、性別的亞美尼人會帶著花朵、花束和花圈,在無伴奏男聲詠唱的伴隨下緩緩走完這段靜思的路程。 亞美尼亞是一個古老的國家,也是一個古老的文明。古老的文字、宗教、音樂、風俗,合成一個古老的亞美尼亞,以致這個國家所有的事物,包括憂鬱與鄉愁中,都含有一些「老」的成分。二十世紀上半葉兩次大型的滅族運動中,受土耳其迫害的亞美尼亞人和受德國壓迫的猶太人,猶太人沒有祖國、領土,甚至固定的語言。滅族運動前,東歐的猶太人說從德文變形而來的意第緒文。從屠殺者的母語變來的母語,是沾染同胞鮮血的語言,1948年以色列建國,意第緒文成為「過去的語言」,記載神諭的希伯來文(這原是一種書寫的語言)成為不同國籍、文化背景的猶太人的共同語言。這是未來的語言,在失而復得的土地說新的語言,是猶太人的未來之夢。 那亞美尼亞人對未來又有怎樣的夢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