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奕》從這個生日起，她再也沒有母親

  【愛傳媒藺奕專欄】6月16日是妻子四十八歲生日，從這個生日起，她再也沒有母親。於是，過生日的心情，非常像經歷一場九二一。

  我還記得當時電視裡有大批軍人跑動著，埔里的親友嘗試找到身邊可能認識肩膀上星星最多的長官求情。新聞畫面裡全是怪手和瓦礫。

  朋友的孩子在埔基醫院平安出生了；我聽說中潭公路往埔里的車道徹夜不息、有人看著軍警消防向他們敬禮；有年輕義務役的士兵軍靴上沾滿血跡。

  有好多人在痛哭和呐喊；有母親呼喚孩子回帳篷吃飯、有人說他太太只差一步就跑出來了，一個大男人就跪在我鄰居面前開始哭泣。

  不過一晃眼，當年大地震和我們的婚姻都超過二十年了。印象最深刻的是今年清明節。回埔里在鯉魚潭旁邊路過公墓，當年罹難小孩的墓前擺玩具和糖果，如今改成菸和酒。

  熟識的家屬表情顯得自在，他們不再狼狽、也不再談起地震和死亡了。但它依然存在，是一個遥遠卻堅固的背景，靜靜躺在你我內心的中央山脈。就是這些，就是那一次災難，修正了我人生裡很多的不確定和錯誤的認知。

  我第一次知道，哦，世界上原來有一種純粹乾淨的正能量，讓你可以像那些從小看過的電影主角一樣去生活，在面對正邪兩立的選擇時，義無反顧地選擇光明，故事盡頭能擁有一個善終。

  並確定我可以相信世界、相信很多陌生的人，就算平時不完美，文明的厚重和人性的底色，在年輕和迷茫時給予我一個肯定的方向。

  今天生日的這位女孩，她予我純粹無條件的愛，是我這個平凡男人一生中能獲得最珍貴的禮物，沒有之一。這種愛的珍貴，我也是到了哀喜中年，嚐過人生百味，經歷世間冷暖，才俯首承認、真切的懂得。

  也慢慢體會到，如果你不治癒過去的傷口，你就會繼續流血。傷口會通過疫情、親情、愛情、旅行、孤單等等再次流血，污染你的生活。

  人何以能靠理性叙述，準確還原出那些身心燒灼的過程，唯一可能就是你必須勇敢露出傷口，傾聽内心是否有與世界衝撞的濤聲。

  今天妳生日，象徵一個全新的刻度，願此去的妳七彩風帆，玫瑰花不需要長高，因為老王子會為妳彎腰，再抬眼，彩虹在天上。生日快樂～

作者為文學奬得主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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