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刀救萬人 高憲立:冠狀、頸動脈全閉塞手術,猶如搶救全線阻塞心、腦高速公路

他替台灣創下了一項世界紀錄-打通200多名頸動脈全閉塞的病人,也做過近3萬名心臟冠狀動脈狹窄或閉塞的病例,並受邀到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長老會醫院示範手術,是台灣首位獲邀醫師。因為他,世界心臟血管醫學界因此認識了台灣。

他是台大醫院心臟內科主任、心血管中心主任高憲立。新冠疫情前,他一年至少要出國20多次,因為他的冠狀動脈全閉塞和頸動脈全閉塞的介入治療技術,領先國際,全球大型心臟科介入性醫學會如TCT(美國)、PCR(歐洲)、CCT及TOPIC(日本)、TCTAP(韓國)、CTO CLUB(紐約)、JIM(義大利)、ANZET(紐約)等,都會邀請他作為會議的固定手術示範者。

此外,在歐美、韓國、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中國的許多城市,甚至印度、孟加拉的醫院,都看得到這位來自台灣的Dr.Paul Kao,用流利的英語一邊講解,一邊示範如何打通往大腦和心臟的各條血管。

「將台灣成就推銷到世界,需要溝通,他去國外示範手術表達無礙,這個能力在醫界不是人人都有。」高憲立的老師、現為敏盛醫療體系總院長的陳文鍾指出,高憲立英語好,也是他能為台灣爭光的一個關鍵。

被網友列為一生一定要認識的醫師名單人選之一

高憲立說話速度快卻能切中要領,如同他治療病患的精準高效,他最多1天曾跑8台手術,被網友列為一生一定要認識的醫師名單人選之一,因為人人都可能是心血管疾病的候選人。

心臟是直到生命結束才會停止的幫浦,日夜強而有力地把血液輸送到全身粗細血管,給予等著血氧才能運作的器官。心臟本身當然也需要血液供應,靠的是3條冠狀動脈,一旦不通,心臟肌肉無法運作,血液打不出去,身體各器官缺乏血液,可能會一個個衰竭。過往嚴重的冠狀動脈狹窄病例,大多只能選擇冠狀動脈繞道手術,然而因為必須開胸,不是大多數的人能夠接受或承受。

幸好近40多年來的發展,心導管技術已從單純的診斷工具,進步成為冠狀動脈疾病的主要治療手段之一。

病患血管狹窄,經過以氣球擴張及血管支架置放術治療後,回復正常血流,這樣的冠狀動脈狹窄心導管手術,高憲立從1996年開始做,到現在已經做了超過3萬例,成功率達99%以上。

3,000例高難度冠狀動脈全閉塞 猶如搶救全線阻塞的高速公路

2000年起,他開始挑戰冠狀動脈全閉塞病例,累積至今病例有3,000例,從40歲~90歲的病患都有,但手術跟單純的冠脈狹窄相比,要困難得多。

(圖片來源 / 陳弘璋攝)

「如果以高速公路來比喻,四線道狹窄了,即使窄到只剩下一線道,工程車還是可以很容易進去,在路基範圍內進行拓寬修護工程;但若四線道完全堵塞了,須硬開出一條路徑,這就相當不容易了,因為你不知道血管走向在哪裡,堵住的組織也可能很堅硬,要用到特殊的尖頭硬鋼絲去探路,難度高,一個沒把握,血管戳破就出血了!」高憲立受邀出國就是演示這些術式,可以如何提高成功率並減少併發症。

但他也不諱言:「冠狀動脈全閉塞手術的成功率就減到95%,比一般冠狀動脈狹窄的治療成功率要低。」

200多例頸動脈全閉塞手術 全球個人第一

2002年起,高憲立更進一步挑戰頸動脈全閉塞介入性治療,這類嚴重病例雖然不多,但外院轉來不少病例拜託他治療,到現在已累積200多例,是世界做這類病例數最多的醫師。

「以前醫師都告訴頸動脈全閉塞的病患,只能吃藥。冠狀動脈的全閉塞段落長度通常只有2、3公分長,但頸動脈的全閉塞大多延伸到顱內,全閉塞段落往往超過5~6公分,距離很長,介入術的難度比冠狀動脈全閉塞要困難許多,成功率目前只有70%,併發症又可能更嚴重,因此沒有很多醫師想挑戰,」高憲立解釋。

系統性全人治療 他將病人視為整體,而非一個個分開的器官

有人問過他,既然心臟內科就做心臟,為何做到頸動脈?「就像你在動物園猛獸區看到老虎,可能附近一定也有獅子和豹,」高憲立如此比喻。

「心臟是心血管系統的一部分,當冠狀動脈有病變時,全身其他的動脈血管很可能也有病變。內科醫師必須講究系統性照顧,把病人當成一個整體來考量,但傳統上卻是把病人切成一個個不同的區塊、由不同的分科在做。但心血管疾病的照顧應該是環環相扣、要以全人治療來考慮才對。」

20多年前,他曾有一位年約50歲的男病患頸動脈全閉塞,通往大腦的血流不足,即使有服藥,效果不佳,因此認知功能嚴重受損,呈半痴呆狀態,甚至不太說話,高憲立將男病患的頸動脈打通後,病患轉到病房的第一句話是:「我怎麼在這裡?」然後逐漸恢復到過去的正常狀態。因為這個病例,讓他體會到應用冠狀動脈全閉塞技術於頸動脈全閉塞患者的可能。

恩師陳文鍾:手巧、個性沈穩,造就高憲立世界級心臟科名醫地位

陳文鍾在擔任台大心臟科副教授時,一路看著高憲立由總醫師升上主治醫師,「有天分、手巧、個性沈穩,卻藝高人膽大,造就了現在的他。」陳文鍾說。

陳文鍾指出,當醫師打通頸動脈暢通的瞬間,大量血流會通往腦部,可能造成小出血;或頸動脈血管碎屑流到腦部,有可能堵塞腦血管,病患因而產生視覺受損、失語或動作障礙等後遺症;和打通冠脈相比,頸動脈的手術壓力更大。

(圖片來源 / 陳弘璋攝)

病患因急性或慢性心肌梗塞來到醫院,病患心慌、家屬也心亂,還曾有人論文研究如何以音樂紓緩等待心導管檢查的焦慮,「但他總是很沈穩,會為病人和家屬分析各種狀況,」陳文鍾觀察到高憲立具有這個特質。

高憲立是台南人,讀南一中時參加模型社團,他最愛做的就是模擬坦克大戰的模型。還有工藝課製圖,會以前視、上視和側視,來畫出XYZ 3個投影,將二維變成三維來思考,這些興趣跟經驗可能跟他日後選擇從事心臟介入性治療是有關聯的。

不懼面對可能的醫療糾紛 只問:該做的是否都做了?

從事醫療總免不了遇到醫療糾紛,「要自問該做的是否都做了?學會面對,除非你不做這一行!」高憲立毫不考慮地回答:「不管成功或失敗,每位病人都是我們的老師」。

高憲立曾遇過過世病例家屬來詢問治療過程,並且要求錄音。

這位老奶奶病患是老病人了,對醫師的建議原來是言聽計從,因為發現冠狀動脈狹窄得厲害,必須執行心導管治療,不料老奶奶就是不願意,最後被家屬逼著上台。本來手術順利,但不明原因病況急轉直下,竟然不治。高憲立也坦然表示已經盡量排除各種可能,進行解剖可能是求取真相的方法。這時家屬問高憲立:「我媽媽失去意識前有說什麼嗎?」他想了想,當時急救一片忙亂中,老奶奶確實在喪失意識前說了最後一句話:「我這次能不能存活?」老奶奶的女兒一聽就哭了,並說:「這樣媽媽最後沒有怪我們!」

(圖片來源 / 陳弘璋攝)

家屬此時才告訴高憲立,原來他們的母親曾算過命,說某些歲數會有劫數,因此不願意接受手術,家屬來問高憲立的目的,其實是要求一個解答,並知道母親並沒有責怪兒女逼她接受手術。而這個病例,時時提醒著高憲立,醫師雖然必當盡力,但人力有時而盡,醫療是充滿變數跟未知的,醫師心中必須有敬天的心,以及明白自己侷限的謙卑。

醫過達官貴人,也治過付不起治療費的鄉下病患

醫師誓詞中,醫師不能因貧富種族而有差別待遇,高憲立醫過達官貴人,也曾到台大雲林分院服務過,體會城鄉的醫療差距。

高憲立的鄉下病人往往坐了3、4小時的客運才來到醫院,知道做心導管治療病才會好,有些治療要自費,會沈吟許久後說:「醫師,我再考慮一下!」他往往也會提醒病患,別趕不上回家的客運班次。而他都會區的病患卻總是說:「我選最好的醫材,錢不是問題!」如何能縮減城鄉醫療差距,讓病人不會死於原本能夠治療的疾病,是他這些年一直在思索的課題。

喜歡讀歷史書籍 愛追網飛醫療紀錄片

做為一位天天和死神拔河的心臟科醫師,高憲立也有自己紓解壓力的方法。時間不多他就去健身房跑步,偶爾有假日就和家人去旅行。

他偏好看和人類歷史有關的書,最近剛讀完《血色大地:夾在希特勒與史達林之間的東歐》這本書,瞭解烏克蘭、波蘭、東德和俄羅斯等國在一、二次大戰時的糾葛。

​​(圖片來源 / 陳弘璋攝)

他也追看網飛紀錄片《紐約醫生日記》這部紀錄片,其中真實描述了急診醫師、產科醫師和神經外科醫師的日常,以及病人治療成功或失敗時醫生的情緒起伏。而這個位在紐約上東城的醫院,高憲立多年前恰好訪問過。「令人深有感觸的,是其中一位神經外科醫師竟然發現自己得了鼻咽癌,在電話中想辦法讓孩子知道的劇情」。

女兒高慶琳:爸爸穿鉛衣腰痠背痛,小時候常幫他踩背

醫師做心導管治療時,為了擋住X光輻射,必須穿鉛衣,過去鉛衣重達20公斤,處理一般全閉塞要穿上4小時,如果是特殊病例需時更久,沉重的鉛衣常讓他腰痠背痛,考驗著他的頸椎、腰椎和膝蓋。

「我3、4歲時,爸爸回家常說腰痠背痛,我會爬到他背上替他踩背,」高憲立26歲的女兒高慶琳回憶,爸爸雖然很忙,但是她小時候,爸爸週末上午會陪她散步去學畫畫。高慶琳長大後,也從他身上學到,不管什麼職業,只要好好專精去研究就不覺得累,而且會有成就感。

【小檔案】

1964年生,台大醫院心臟內科主任、心血管中心主任、台大醫學院教授。專精於介入性心血管疾病診斷及治療,喜歡騎自行車、運動、閱讀、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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