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被中華民族意識宰制的悲慘世界─新疆(3-3)

七、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設置
在成為蘇聯領土的西突厥斯坦上，居住在蘇聯的突厥系穆斯林，例如烏茲別克人和哈薩克人，他們在蘇聯體制內擁有自己的共和國。包括維吾爾人在內的新疆突厥系穆斯林就開始對於居住在蘇聯領土上的親戚產生羨慕之心。對於《像有很多像這樣子的人所住的新疆》，要如何將之維持在中國這個國家裡頭呢？如何將這個充滿對蘇聯憧憬而風靡蘇聯的新疆社會，要如何將之變成中華世界的一部分呢？這是中國共產黨必須面臨的難題。

新疆突厥系穆斯林對於居住在蘇聯領土上(烏茲別克、哈薩克)的親戚心生羨慕，圖為哈薩克家族聚會/哈薩克政府網站

對中國共產黨而言，將蘇聯的聯邦制度應用於新疆是不可能的。這是因為在中國共產黨建國之前，他們已經否定了聯邦制的適用。取而代之的是在一個單一國家的框架之下，基於民族區域自治的觀點，建立自治區、自治州、自治縣、自治鄉等的自治單位。中國共產黨政權在新疆開始於1953年從鄉級的層次開始設置自治單位（自治鄉），1954年在更高的行政單位上，組織了六個自治縣和五個自治州。1955年，中國共產黨取消了新疆省，並設置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標榜其在新疆實現了自治。
 
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還打出了另一項政策。1954年，他們建立了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所謂生產建設兵團是在平時從事農業生產，而在戰時則守衛國土，這是一種類似屯田兵的制度，這是由駐紮在新疆的解放軍的一部分以及投降的舊國民黨軍的合併體而形成的兵團。這個團體的大部分是由漢人組成，在生產建設的名義之下，一個以漢人為主的世界就在新疆形成，而自治區的管理是無法觸及這個世界的。
 
兵團隨後接受了從內地所遷入的移民，並進行了開墾。對現有的當地社會而言，兵團是漢人移民的先鋒。兵團的總人口在1954年時為18萬人，到1966年時，根據統計已膨脹到了149萬人。只是根據統計，就已膨脹了八倍以上。透過有組織的方式將漢人送進來，這在根本上就改變了新疆社會的成員組成，將整個社會推向中國化的方向。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政策是與史大林對中國共產黨的建議有關。1949年6月，史大林對訪問蘇聯的劉少奇指出，應該要儘早奪取新疆。當時，史大林表示，在新疆確立統治的重要一點是將住在新疆的漢人比例從當時的5%以下提高到30%。這些建議影響了中共的決策，而這是不難想像的。

總而言之，新疆的穆斯林成為中國與蘇聯交易的犧牲品。雖然東突厥斯坦共和國試圖在蘇聯的支持下去脫離中華世界，但諷刺的是，建議中國採取移民政策的卻是蘇聯。在蘇聯的默許下，中國共產黨政權就從新疆社會排除了蘇聯的影響力，取而代之的是加強漢人的力量，推動新疆的中國化進程。
八、其後的新疆

維吾爾自治區的設置使新疆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定位變得很明確。這無疑表示新疆被納入中華世界的一部分。而由此所帶來的結果是，當地穆斯林的感情被拋棄在一邊。但是，對中國共產黨的異議在1958年前後的反右派鬥爭之中被加以粉碎。那些希望設置聯邦構成共和國（而不是自治區），或希望納入蘇聯（而不是中國）的當地穆斯林，在這個時候就被迫要保持沉默。
新疆的穆斯林再次發出聲音是在毛澤東去世之後。隨著文化大革命的結束，政策轉變的跡象開始出現，被下放到新疆的漢人青年就站出來，而在各地就爆發了以維吾爾人為首等的穆斯林的抗議行動。這些行動雖然都被鎮壓，但貫穿1980年代，抗議行動是零星地在爆發。

到了1980年代末，蘇聯發生了戈巴契夫的改革（指蘇聯的政治改革和經濟改革）以及體制的轉變，這對新疆就產生了重大影響。隨著民主要求的加劇，尋求核爆試驗禁止、取消生育限制、改善新疆作為放流地之地位等的呼聲越來越高。中國共產黨起初是表現出對對話的態度，但自1989年以來，就以嚴厲的鎮壓來回應。

當統治者選擇武斷的統治時，這往往是統治者缺乏自信的表現。當蘇聯發生重大變動，而聯邦構成共和國有宣告主權獨立的動向時，這就給予新疆的穆斯林帶來了很大的刺激。說好聽一點，就一些人來看，這也許是能夠從中華世界分離出去的機會。而這種分離獨立的期望在穆斯林之間就再次升溫，但從中國共產黨的角度來說，這就形成了一個要大大戒備的局面。
結果，蘇聯解體，但中國共產黨則回避了蘇聯解體的衝擊。新疆仍被置於中華世界的統治之下。但是，不能接受這一點的抗議行動卻潛藏起來，而投身於自毀性的抵抗運動，而這往往成為把無辜者捲入的暴力。在1990年代後期，中國共產黨就將這些行動視為「恐怖主義」。

2001年9月11日，美國遭遇最大恐怖攻擊事件。中國以「反恐」名義打擊新疆不滿份子。圖／by Robert Clark

而恰巧這個時候時，伊斯蘭極端主義分子在俄羅斯、中亞地區的「恐怖行為」就不斷發生。中國、俄羅斯、中亞國家就透過上海五國（Shanghai Fives），後來是上海合作組織（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等的機構加強了「反恐」的合作。當美國發生九一一的同時恐怖攻擊事件時，美國也染上「反恐」的色彩而成為主要的推動者，而中美之間的「反恐」合作也逐漸加強。
因此，中國獲得了國際社會的批准，以「反恐」的名義打擊新疆的不滿份子，並封殺異議。無論是否是對政權的抗議行動，都被一律貼上「恐怖分子」的標籤。只要有「反恐」的正當名分，國際社會就無法發聲。直到目近為止，包括中亞鄰國在內的許多國家一直未對新疆問題表達關切，其背後的原因就是這種「反恐」的邏輯。
隨後，「反恐」政策不斷進化，到2010年代末，基於「防止恐怖行為」的名義，許多無辜的人被關押至再教育営當中。目前的習近平政權不僅宣揚將新疆領土家以中國化的同時，還提出要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灌輸給新疆的每個人。中華世界不僅在領土上擴展，還深入每個人的內心，展現出其在精神和內在層面的擴張。
對此，人權意識強烈的歐美國家就作出了敏銳的反應。在歐美國家，新疆問題被視為是人權問題而不是民族問題。毫無疑問，僅憑政權對某人有懷疑就不能信賴的理由而加以拘禁、改造、虐待和折磨這樣的行為，是對人權的侵犯。隨著被釋放的前受害者和前集中營的工作人員的證詞浮出水面，歐美世界自然會認為這是一個人權問題。
另一方面，在亞洲、非洲的國家中，特別是中東的伊斯蘭國家中，對於以人權為理由而與歐美一齊譴責中國，會讓他們感覺不搭嘎。歐美國家曾多次進行帝國主義的侵略，而今卻公然揭舉人權，亞洲、非洲的許多國家對這樣的歐美感到不信任的。到現在，仍有許多國家對中國的「反恐」邏輯表示共鳴，而中國從這些國家獲得了一定的支持。中國受到歐美國家譴責的同時，也取得另一方國家的支持，而中國就徹底的推動新疆的中國化。
九、結論

在今日的新疆，以維吾爾人為首的穆斯林在數量上是遠少於入殖的漢人。蘇聯瓦解之後的中國共產體制，在習近平的時代是有可能產生變化的，或許這是他們脫離中華世界的一個機會。在國際政治發展的過程中，新疆得不到應有的重視，但中國共產黨要把伊斯蘭教中國化，這無異於是種族滅絕。台灣其實深受國民黨的黨國教育之害，應可以深刻體會出維吾爾等少數民族之被滅絕之苦，台灣其實應與東突厥斯坦共和國運動攜手合作，這將有助於多元文化不會被不斷走上一元化的中華思想所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