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人與日本的古典音樂:沒有他們就沒有「世界的小澤征爾」!

如今,日本已是全世界屈指可數的古典音樂大國之一。之所以能在短短一百年間發展至此,很大程度上得益於猶太音樂家的重大貢獻。西洋音樂傳入日本後不久,有一個人為日本的管弦樂發展奠定了基礎,他就是因納粹迫害而逃到日本的猶太指揮家Joseph Rosenstock。他們那一代人播下的種子在日本落地生根,孕育出了無數蜚聲世界的音樂家。

二戰後猶太音樂家席捲世界

假如猶太音樂家無限制地全面罷演,將會出現怎樣的場面?那恐怕全世界的古典音樂界將會陷入嚴重混亂吧。柏林愛樂樂團和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將會突然失去領頭羊(藝術總監和首席指揮),維也納金色大廳也會為到底讓誰來指揮新年音樂會而煩惱。畢竟,丹尼爾・巴倫博伊姆、詹姆斯・萊文、麥可・蒂爾森・湯瑪斯都是猶太人。當然,但也不能每年都讓李卡爾多・穆蒂來指揮。

全世界的交響樂團恐怕也要為尋找協奏曲獨奏家而大傷腦筋吧。試想一下,瑪爾塔・阿格裡奇和米沙・麥斯基不來音樂廳;吉東・克萊默、馬克沁・文格洛夫、葉甫格尼・基辛、海倫・格麗莫也閉門不出飯店客房(或自家房門),而且,許多交響樂團的成員也都是猶太人;各處的樂譜架旁也都出現空位;如果管弦樂隊是二管編制,兩名管樂演奏者全是猶太人,那可如何是好?

沒錯,整個古典音樂界都會陷入混亂。

早在很久以前就是如此,如果沒有猶太音樂家,整個古典音樂世界都將不復存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猶太人大屠殺給猶太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卻也激發了他們的音樂才華。眾所周知,弗拉基米爾・霍洛維茨、阿圖爾・魯賓斯坦、亞莎・海菲茲、卡洛斯・克萊伯、洛林・馬澤爾等猶太音樂家曾經席捲整個古典音樂界。

20世紀以前,巴哈和莫札特的音樂都不為日本人所知

這些猶太音樂家和日本到底有何關係?在進入這個話題之前,讓我們先來了解一下日本的古典音樂。

儘管日本如今已是世界屈指可數的古典音樂大國,但在19世紀末以前的大約200年間,日本一直處於閉關鎖國的狀態。換言之,除了部分例外情況外,日本和西歐各國沒有任何交流。甚至可謂是完全隔絕的狀態。因此,日本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巴哈、莫札特和蕭邦,也幾乎沒有聽過他們的音樂。

當時,日本人演奏的是獨特的樂器——有點類似曼陀林琴的三味線、把小型打擊樂器放在肩頭演奏的鼓、用竹子製成的類似八孔豎笛的尺八。音階也並非現在使用的12音階。在這樣一種和西洋音樂完全隔絕的環境中,山葉在1900年製造出了第一架國產鋼琴。經過100年後,我們向世界推出了後來成為柴可夫斯基大賽冠軍夥伴的鋼琴。2002年,上原彩子用山葉製造的鋼琴演奏,奪得了柴可夫斯基大賽鋼琴組冠軍。後來的2010年,尤裡亞娜・阿芙蒂耶娃彈奏山葉的鋼琴奪得了蕭邦國際鋼琴比賽的冠軍。

在全球古典音樂界熠熠生輝的不只是樂器。日本也有不少古典音樂領域的世界級巨星,比如曾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指揮過新年音樂會的小澤征爾,11歲時就在紐約愛樂新年音樂會上首次亮相的五島綠,等等。瑪爾塔・阿格裡奇每年都會在日本著名的溫泉勝地別府舉辦「別府阿格裡奇音樂節」(2020年暫停),還有許多活躍在世界舞臺的猶太音樂家經常在日本舉辦演奏會。東京擁有NHK交響樂團等七個大型交響樂團,這些樂團也全都是弗拉基米爾・阿什肯納齊和安德列・普列文等著名的猶太指揮家在執棒。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些呢?當然,日本人並不是一開始就能流暢地彈奏初次見到的鋼琴。就連指揮大師朝比奈隆在前往歐洲演奏旅行之前,也不知道安東・布魯克納的總譜有多個版本。過去甚至發生過一場悲劇,一位在日本被捧為巨星的女鋼琴家到了歐洲以後,發現自己和歐洲演奏家實力相差巨大,極度沮喪之下竟然從飯店窗戶縱身跳下。日本之所以能在經過那樣一個寒冬時代後變成古典音樂大國,一個背景原因在於猶太音樂家的貢獻。

Joseph Rosenstock,嚴格訓練初創的交響樂團

那麼,應該從何講起呢…。

前面提到,東京有七大交響樂團,NHK交響樂團就是其中之一。1936年,猶太人指揮家Joseph Rosenstock加入了作為其前身的新交響樂團。過去,他曾在大都會歌劇院和曼海姆國家劇院等劇院執棒,後來因為受到納粹迫害而逃到日本。加入新交響樂團後,他對團員們進行了嚴格的訓練。而在他到來之前,這還是一個閉關鎖國的國家的樂團。好多人拍子找不准,合奏也亂七八糟。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他就會大發雷霆,然後一個人待在休息室不出來。而負責安撫他的人,正是精通德語的大提琴家齋藤秀雄。齋藤後來創立桐朋學園,培養出了指揮家小澤征爾。

由新交響樂團更名為NHK交響樂團後,這個樂團像美國NBC交響樂團那樣,通過為廣播和電視節目演奏配樂而不斷成長,1972年時還曾帶著鋼琴家中村紘子等日本獨奏家前往歐洲舉行了公演。順便提一句,中村紘子在茱莉亞學院師從的是猶太鋼琴家羅西娜・列維涅。

換言之,如果當年羅貞修德克擔任了美國交響樂團的首席藝術家,那就沒有如今的NHK交響樂團,或許也不會出現「世界的小澤」。如果羅西娜.列維涅沒有在茱莉亞學院執教,那麼中村紘子或許就不會在蕭邦國際鋼琴比賽中獲獎(阿格裡奇獲得冠軍那一年的第4名)了。

與中村紘子同為日本鋼琴界巨星的藤子海敏也和猶太人有著深厚的淵源。東京藝術大學還是東京音樂學校的時期,她曾在那裡師從列昂尼德・克魯策。猶太鋼琴家克魯策原本是柏林音樂大學的教授,同樣是因為受到納粹迫害而逃到日本,在東京音樂學校教鋼琴和指揮。藤子海敏正是其弟子。有一次在歐洲維也納開展演奏活動的藤子海敏邂逅了恰好來到維也納的猶太人指揮家倫納德・伯恩斯坦,有幸向他展示了自己的鋼琴演奏。於是,伯恩斯坦給了她一次在維也納舉辦獨奏會的機會。

伯恩斯坦還有一些值得一提的事情。當年將小澤征爾提拔為紐約愛樂樂團副指揮的,正是時任該樂團首席藝術家的伯恩斯坦。伯恩斯坦的弟子佐渡裕也造詣不凡,登上了柏林愛樂樂團的指揮台,還有同為其弟子的大植英次曾在2005年站上拜羅伊特音樂節的指揮台,指揮了瓦格納的歌劇《特裡斯丹與伊索爾德》。

日本的歌劇之父科涅留斯・古利特

大阪圈也有四大交響樂團,其中最有名的大阪愛樂交響樂團也可以說是猶太音樂家一手組建起來的。此人名叫艾瑪紐埃爾・邁特。1926年來到日本的他曾一邊在京都帝國大學(現在的京都大學)音樂部的交響樂團擔任指揮,一邊教朝比奈隆指揮。朝比奈就任大阪放送管弦樂團的指揮後,成立了大阪愛樂交響樂團,促使以大阪為中心的關西樂壇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以朝比奈的接班人身份出任了這個樂團首席藝術家的人,便是伯恩斯坦的弟子大植英次。

除了列昂尼德・克魯策以外,還有許多猶太音樂家曾在東京音樂學校執教。歌劇作曲家、指揮家曼弗雷德・古利特就是其中之一。古利特1939年來到日本,後來與日本歌劇演員日高久子結婚,並在留歐歸來的歌劇演員藤原美江創辦的藤原歌劇團出任指揮。另外,他還擔任了主要以東京音樂學校畢業生為主成立的二期會的藝術指導。可以說,他與引領日本歌劇界的兩大團體都具有深厚的淵源。

日本之所以能夠成為古典音樂大國,完全是因為猶太音樂家們播撒種子,悉心呵護,讓交響樂團、歌劇和鋼琴家隊伍得以發展壯大。現在,我們必須再次向他們表示感謝。

本間Hiromu [作者簡介]

評論家。1962年生於東京。大阪藝術大學藝術系文藝科肄業。曾供職於出版社,後從事寫作活動。著作有《阿格裡奇與波利尼》(光文社新書,2020年)、《猶太人與古典音樂》(光文社新書,2014年)、《小提琴與大提琴著名唱片》(平凡社新書,2006年)、《鋼琴家著名唱片》(平凡社新書,2005年)、《指揮家著名唱片》(平凡社新書,2003年)、《讓你三天愛上古典音樂的一本書》(KK暢銷書,2002年)等。經常擔任廣播節目嘉賓,也會從事作詞和作曲活動。官方網站 http://hirom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