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 像／文抱忱

文抱忱

在潘家園古玩市場逛，我偶然在一家小店見到一幅朱元璋的畫像，臉扭曲，醜。電影《邪不壓正》上也有一幅所謂祖傳的明太祖醜像，臉形像一只蝦或一彎月，真不知是怎生畫的？後來，我才知道這不是清朝人敗壞太祖皇帝，竟是明成祖朱棣弄的，太祖生成所謂“龍相”，是真龍天子，這樣真龍天子之子更好統治天下呀。

我在一家中學工作，師範畢業後，就到了這裏，做語文老師，教學已五年了。我也有一幅畫像，是以前在北京讀書，閑來無事逛蘭桂坊酒吧，一個南京某美術學院畢業的小夥子求我畫的，畫得並不多好，還故意誇大了我臉的圓。這幅畫像，起初我還喜歡，就弄了個畫框，放進了這張素描。素描先放桌上，後來扔書桌地下去了。

妹妹上學，學美術，大學時學習最好，一位相能的女同學給她畫了一幅素描，好不漂亮。妹妹炫耀，發朋友圈，我看到了，就管她要原照。妹妹發過來，我就發了我那張素描的照片。妹妹回了個“yeah，好醜啊。”我說，“醜是醜矣，人也生得不怎地。妹妹，哥求你給我畫一張吧。”妹妹說，“我畫不好，得那位畫素描的美女給你畫，看她來咱家了，願不願意給你畫吧。”

我把那張醜像塞在床下，盼著那位美女給我畫像，畫張好的。可兩個寒暑假過去了，也沒人給我畫。妹妹說，“暑假那個女孩來過，和你沒碰面，你出差去省城了，教學經驗推廣去，你倆就是無緣啊。”我歎息一聲，只好怨自己沒福。

畫像的事擱置下來，我慢慢忘了這事。妹妹畢業後，去南京一家機關工作，那位善素描的女同學也去了南京。

那年，我去南京看妹妹，碰到了這位女同學。她身材高挑、眉目清秀，性情還很爽快，開門第一句話就是“那幅畫像我賒著呢，今天就畫了吧，我的筆生了，別笑話。”

回北方，我帶了一幅自己的畫像，很美很年輕，比前幾年的我還漂亮。回到家，我從床下取出那幅舊畫像，裝上新畫像，喜滋滋地掛在書房正中牆上。

妻梅嬌娶進門前，到家中來，看到了這幅畫像說，“仔細端詳一下並不像，修飾太多，美呆了，也美傻了。”我笑笑，沒說什麼。等梅嬌一走，我就把畫像取下來，擱在牆角。

梅嬌進門後，第二年夏，翻騰床，發現了那幅舊畫像，發現折了，就壓在老闆桌長玻璃下。待我回家，梅嬌粉拳連捶三下說，“這幅畫像太好了，神似。醜得本真，醜得‘美好’！”

我站在桌前，仔細審視，呵呵，還真是挺像的，神似，雖然有些醜。可我從來算不得一個什麼俊人，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毛延壽給王昭君畫的畫像，是不是也是這樣啊？神似，卻並不太美，所以毛延壽是冤殺的。王安石也這麼說。傳說給明太祖畫像的畫師殺了一大串，太威武雄美，過於阿諛奉承他，老頭子不喜歡，一位畫得比較寫意、神態大似的畫師卻得了賞。唉，這位南京某美術學院的高材生也被冤枉了這麼多年，抱歉了，我沖著南邊拱了拱手，又躬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