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的民主與殘暴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教授薩克斯（Jeffrey Sachs）是聯合國「永續發展解決方案網路」主席，曾兩度獲選《時代》百大影響力人物，今年6月唐獎將本屆「永續發展獎」頒給了這位67歲的學者，可謂是對其高度肯定。

9月底，在《紐約時報》主導的「雅典民主論壇」上，薩克斯又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他火力全開，批評美國是一個白人主導、充滿種族主義的國家。過去是蓄奴、執行種族滅絕的國家，為了延續白人文化而屠殺印地安原住民。而到今天，美國仍是老樣子。對內號稱實行民主，在國外則成為無情的帝國主義者。19世紀前世界上最殘暴的國家是英國，自1950年以來，世界上最殘暴的國家就是美國。

薩克斯提到當代民主制度的最大問題，就是西方國家領導人缺少良好品德。沒有良好品德領導的民主社會，結果就會變成殘暴政權。他認為，拜登總統最大的一個錯誤，就是把目前世界上的問題歸因為民主國家和專政國家的對抗。而現實世上最大的挑戰，其實是所有人類合作，一起克服環境和發展不平等的共同危機。此話一出，立刻獲得在場許多不分種族的年輕觀眾的掌聲。

在其中一場論壇分場「亞里士多德與儒家對談」，聯合國前秘書長潘基文指出，俄烏衝突中，全世界國家並沒有徹底和果斷地譴責俄羅斯，尤其是中國和印度。由此，他建議全世界都要充分協調和合作，學習世界公民素質，以環球利益為宗旨，自然能更理智地全盤考慮。

然而薩克斯強調，當年蘇聯解散「華沙公約組織」時，美國承諾北約不東擴。但多年來幾任美國總統違反承諾，不斷擴張，才最終導致俄烏衝突。何況，就以潘基文擔任聯合國秘書長時，眼見美英出兵利比亞、敘利亞等國，這些軍事行動還不都繞過了聯合國，又有何環球利益可言？

薩克斯反覆列舉，英美過去在全球犯下種種惡行以鞏固其霸權和既得利益，希望大家審視亞理士多德提出的民主、投票權概念終究會演變成暴民政治的危險。

另一方面，所謂投票民主也愈來愈成為財閥專制的代名詞，「一人一票」也愈來愈像是「一元一票」。新加坡大學教授馬凱碩在《亞洲的21世紀》書中直言，美國已遠離民主而走向財閥統治，成為「1%所有，1%所治，1%所享」的國家。很多例證可以說明選舉制度嚴重被金錢所腐蝕，例如一個聯邦參議員在6年任期中，75%的時間不是用來傾聽民眾心聲、解決民間疾苦，而是用來籌款。

確實，如果是真正的人民做主，怎麼會將龐大的資源用於國外的軍事行動，而不用於國內的基礎建設翻新？「民主發展」分論壇席上來自土耳其、英國、非洲和突尼西亞的4位講者也都不約而同地質問，民主制度為什麼會失效了？投票選舉制度真的比其他制度，更能夠有效挑選出具有領導力並且苦民所苦的政治領袖？薩克斯教授在「雅典民主論壇」的各種反問，像不悅耳的烏鴉，但確實值得深思。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金融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