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人生 李靜宜痛並快樂著

國際關係出身,卻斜槓投入翻譯的行列,初踏入翻譯領域時,首先譯的竟是《理查.費曼:天才的軌跡》,妥妥的物理學家傳記!甫以《林肯公路》獲梁實秋翻譯大師獎的知名譯者李靜宜說:「小說才是最難的!」

為了紓壓接觸翻譯

一路是國際外交背景,李靜宜除了是知名譯者,還有個近年尤其為人熟知的身分,即是曾在90年代擔任李登輝總統的祕書,1995年李登輝出訪康乃爾大學,發表〈民之所欲,長在我心〉的講稿即出自於李靜宜的修潤,他曾讚美她是最了解自己的文膽。但也因為總統祕書隨時要面對的應變與高壓,讓她覺得翻譯像是個兔子洞,讓自己得到喘息。

從念研究所時開始為了紓壓而接觸翻譯,一路斜槓到總統祕書,現任東美出版社總編輯的李靜宜說自己對小說情有獨鍾,「但愛讀小說和翻譯小說卻是兩回事」,當時在牛頓已譯了《理查.費曼:天才的軌跡》、《諾貝爾獎女性科學家》等書的李靜宜,一心覺得若能翻譯推理小說「是這輩子最大心願」!聽她這麼說,隔天遠流出版董事長王榮文便請編輯把書稿寄上,開啟了她的小說翻譯生涯。

「興奮只維持一天,小說讀來痛快但譯來痛苦。」李靜宜分析譯科普和實用類書,難度在於大量的專業術語,要把作者表達的理論讀通後,再以文字精準傳達出來。「但小說翻譯是另一回事,文學作品的字裡行間有很多字面意義沒有的東西。」包括作者選擇用艱澀或簡易的詞彙,都有其深意,因此要找到作者藏於字外的底層意義,成為譯者很大的挑戰。

簡單文字譯出風格

「要先了解作者要傳達什麼樣的意念,文風如何,為什麼要這樣寫?先理解這一層,再用自己熟悉的文字詮釋出來。」李靜宜直言,小說譯者投入的精力與功夫,常是被低估的。曾有人在李靜宜面前說「譯譯小說還行,譯別的肯定不行」,讓她氣得想絕交,因為在她看來「譯小說最難!」

一書一世界,有的作品文字極為艱澀,「光是要讀懂就要花很多力氣」,正常來說,李靜宜譯完一部小說至少3個月,但遇到艱澀的小說恐怕要花上6個月或更久的時間。「勒卡雷的作品,講的多是人性、背叛的困境,非常難譯,但是因為自己很愛他的作品,只要有時間、有機會就不想錯過。」今年21周年的《追風箏的孩子》則是句子極為簡單,「但若每個字都簡單而平舖直述譯下來一定不好看,要如何用這麼簡單的文字譯出文本的厚度,建構出文字的風格,讓故事變好看又有文學意涵」,又是另一種挑戰。

除了字斟句酌,李靜宜認為「感動」是小說譯者最基本的功夫,而她的作法是「入戲」,讓自己走入小說成為角色的朋友,與角色同步地呼吸、生活,花幾個月的時間沉浸其中,「不管正在做什麼,自己的某部分會一直停留在故事中。」但這一方面也產生了另一個困難,「抽離也是痛苦的過程」,譯《完美的間諜》時,因為太喜歡主角,明明幾天能譯完的稿子拖了半個月都沒完成,「因為知道他快死了,捨不得讓他死。」

譯著譯著痛哭失聲

作為譯者,李靜宜就是這樣一面開心一面惆悵,至今譯作已達80本,並以《為你,千千萬萬遍》記錄下自己在每部譯作的心得和筆記。她有感讀小說之所以重要,在於能穿透時空帶來雋永的感動,「《追風箏的孩子》故事和我們的生活一點關係也沒有,但為何很多人讀了感動流淚?一定有某些東西超越時空挑起了我們的敏感神經。」

曾在書房正譯著小說,讀到一個句子突然間痛哭失聲,李靜宜說:「雖然和我內心經歷的是完全不同的事,但某一刻彷彿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說卻沒說出的心情。」

她認為譯者透過小說理解了醫生、探險家、難民等等不同的人生,,這些自己一輩子不可能過上的生活,透過如此多小說家和作品而讀到上千種、上萬種人生。李靜宜說:「這也就是好的小說為我們帶來的感悟,希望好書會持續被讀者看到,也和我一樣,在其中找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