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家開講】完美先生的簡單哲學 阿默企業董事長周正訓

創業是周正訓的人生計畫,為累積能量,33歲前當油脂業務,靠借廁所觀察店家庫存,掌握推銷時機,業績以一擋百;出差日本初嘗排隊蛋糕,找到創業靈感,花一年研發第一款阿默乳酪蛋糕。

仿直銷一個拉一個推廣試吃,結合宅配,上午接單、下午到貨,突破傳統門市限制。在美食資訊爆炸的年代,他堅持靠直球對決抓緊消費者,用不切片、不裝飾的裸蛋糕凸顯風味口感,一枝獨秀穩賺25年,去年營收7億元。把簡單做到最好,下一步將征戰海外,不再只是小而美、默默賺。

阿默企業每日例行的研發會議,由董事長周正訓親自主持,試吃第一口乳酪蛋糕,他不禁皺眉:「8%麵粉比例過高,吃不到奶油香氣,都是粉味,下次做5%試試。」「室溫變化做過嚴苛測試嗎?夏天來了,不要等生產時發現問題再來調整,幾個人傷腦筋就能解決,千萬別拖。」並要求下班前要看到結果報告。

周正訓小檔案

  • 出生:1961年(58歲)

  • 現職:阿默企業董事長

  • 家庭:已婚,育有1子1女

  • 學歷:海洋大學水產食品科學系

  • 重要經歷:黑松品管、南僑油脂研發部、統清業務主任

  • 休閒:打羽球、吃美食

  • 座右銘:把簡單做到最好

  • 經營心法:人無我有,人有我多,人多我變

嚴格把關 研發大魔王

小至麵糊與配方間的毫克差異,都逃不過周正訓的舌尖測試,他不怒自威的專注神情,就像遊戲裡守關卡的大魔王,讓與會幹部屏氣凝神。他不諱言地說:「我們的研發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因為做老闆的通常不會接受,即使接受也會再改良,一年只有產品研發成功快樂一天,364天都得面對挫折挑戰。」

周正訓(左)對品質嚴格把關,蛋糕配方毫克間的差異都逃不出他的舌尖測試,圖為他與研發小組討論產品配方比例。
周正訓(左)對品質嚴格把關,蛋糕配方毫克間的差異都逃不出他的舌尖測試,圖為他與研發小組討論產品配方比例。

多數時候團隊顯得戰戰兢兢,周正訓聳聳肩說:「把東西做好已經是我們的DNA了,這點沒得妥協。我們的品項已經這麼單純,但稍不注意還是有可能走樣。大家都在談如何感動客人,可是我卻看到很多企業因品質下降,每天都在趕走客人。」

在選擇多元、美食資訊爆炸的年代,如何抓緊消費者的心?周正訓選擇直球對決,回歸蛋糕體本身的風味口感。旗下有「阿默蛋糕」與「初心菓寮」2個品牌,前者以乳酪蛋糕、千層蛋糕、達克瓦茲等洋菓子為主,後者是長崎蛋糕和菓子專賣鋪,堅持不切片、不裝飾,方便宅配保存,25年來聚焦十餘款產品,擁17間直營門市,宅配與店銷占比約55%和45%,持續追求精緻化穩定成長,去年營收7億元。

周正訓(左3)督軍嚴謹,針對一級主管的工作日誌,快速研擬出改進方案。
周正訓(左3)督軍嚴謹,針對一級主管的工作日誌,快速研擬出改進方案。

三顧茅廬 自創拜訪術

從小到大,周正訓都是有計畫的人。排行第8的他是最受寵的么子,「高中蹺課超過22堂會被留級,我每次都控制到只差一堂,連教官都覺得厲害。」大學畢業後欲出國深造,大二開始奮發苦讀,「我一旦要做筆記就不允許自己漏東漏西,會跟前3名的同學借筆記,把他們的資源整合起來。」

  1. 周正訓(前排右)排行第8,是最受疼愛的么子。(阿默企業提供)
    周正訓(前排右)排行第8,是最受疼愛的么子。(阿默企業提供)
  2. 周正訓隨身攜帶筆記本,記錄待辦事項與團隊改進方向,25年來一刻都不敢鬆懈。
    周正訓隨身攜帶筆記本,記錄待辦事項與團隊改進方向,25年來一刻都不敢鬆懈。

無奈計畫趕不上變化,退伍前母親驟逝,當公務員的兄姊們疼愛么弟,集資幫他買房、繳頭期款,「有繳貸款的壓力,我就沒打算去國外念書了,啟動人生第3個計畫—為創業做準備。」他先在黑松汽水當品管,又轉至南僑油脂研發部工作。

下班後到青創會聽演講,「曼都創辦人賴孝義、統一企業創辦人高清愿都是講師,這些成功企業家都說,要創業就先去跑業務磨練。」1988年,周正訓加入統清擔任油脂業務, 為了在眾多品牌中突圍,自創三顧茅廬拜訪術。「第一次拜訪遞上名片,花30秒自我介紹,我會說『老闆不好意思你在忙,我下次再來拜訪』,2週內拜訪第2次,趁老闆還有一點印象,再隔2週拜訪第3次。」

3次拜訪,他從不提賣油,但每次都會跟店家借廁所。周正訓解釋:「麵包店倉庫多設在廁所旁,第一次借廁所,我會記下庫存量,第2次拜訪時,從庫存量就可以回推每日用量,再算出店家下次要叫貨的時間,那時我就會請店家給我捧個場叫我的貨。」順勢拿到訂單後,他會免費幫客戶導入庫存管理系統,遇到中秋節旺季,還會無償幫忙做糕點,業績好到競爭對手出動經理率課長、業務集體護盤。

阿默蛋糕從台北市萬華起家,早期是前店後廠,如今中央工廠遷至新北市土城。
阿默蛋糕從台北市萬華起家,早期是前店後廠,如今中央工廠遷至新北市土城。

1993年到日本橫濱出差,向來是美食主義者的周正訓,從排隊乳酪蛋糕找到創業靈感。回國後先花3個月蒐集食譜,做出第一款乳酪蛋糕,他坦言:「第一口很好吃,有驚豔的感覺,第2口就覺得還好,第3口反而膩了。」為此再花一年調整糖、油、蛋白配方比例和烘焙時間,才和兄姊集資180萬元,在台北萬華老家開店。

攬客祕訣 直銷試吃法

跑業務時,周正訓發現許多烘焙坊都被租金與人事成本壓垮,認為純靠門市攬客不夠,還需開闢其他行銷管道。為此,他鎖定高收入族的國營事業單位,除免費試吃推廣,還仿效直銷一個拉一個,「你介紹朋友,他的公司必須是15人以上的單位,我會送介紹人一張50元蛋糕折價券,被介紹人我免費送他一條蛋糕。」

不切片、不裝飾是阿默蛋糕的最大特色,為了讓消費者嘗到最佳風味,每盒蛋糕都會附上保存說明小卡。
不切片、不裝飾是阿默蛋糕的最大特色,為了讓消費者嘗到最佳風味,每盒蛋糕都會附上保存說明小卡。

在電商還不盛行的年代,他找上大榮貨運(現嘉里大榮物流)合作,推出上午接單、下午到貨服務,打破傳統門市銷售限制。把握行銷與研發2大主軸,周正訓說:「我的商業模式一旦確立,產品就要配合,阿默蛋糕不做裝飾、不切片,產品盡量單純化,方便宅配。」事實上,產品單純化更有利於原物料採購議價、倉儲管理與員工培訓等。

對「簡單」2字,周正訓有深刻體悟:「麻煩的購物流程會讓客人離你而去,複雜的學習會讓同仁離你而去,我只想把簡單的事做到最好。」為了追求簡單,他不惜經過一連串不簡單的過程,以製作蛋糕為例,「我們的蛋糕很單純,不像別人有草莓、鮮奶油或布丁夾層可以修飾,當你只吃蛋糕時,它的組織結構、口感、咬感都會原形畢露,包括蛋白打發程度、甜度比例都要經過上百次測試,才能找出完美臨界值。」

除了蛋糕品項,如今也推出手工西點,圖為產品塔特國王。(250元/5入)
除了蛋糕品項,如今也推出手工西點,圖為產品塔特國王。(250元/5入)

要求完美 成企業文化

1994年,阿默第一款乳酪蛋糕問市,5個月創造200萬元營收,隔年從印尼千層蛋糕攫取靈感,經一年改良,研發「荷蘭貴族手工蛋糕」,成為經典熱銷產品。平均一年推出一款新品,堅持慢工出細活,周正訓白天在統清跑業務,下班熬夜做蛋糕,由姊夫協助接單、送貨,親友團初期都採時薪制,直到創業後第5年,他才辭去正職。

「荷蘭貴族手工蛋糕」的研發靈感來自印尼千層蛋糕,是阿默蛋糕最暢銷的產品。(320元/條)
「荷蘭貴族手工蛋糕」的研發靈感來自印尼千層蛋糕,是阿默蛋糕最暢銷的產品。(320元/條)

「有多少事排多少工讀生,我的營業額永遠要大於支出費用。」隨著訂單不斷成長,2年後才有正職人員加入,周正訓從原料端管控用料比例,讓生產線盡可能簡單化,員工一次只學一樣產品,熟能生巧,「東西多,你是做完就好,東西少,閉著眼睛都可以做好。」不只要求品質,連原物料定點儲放、店面整潔,周正訓都管到滴水不漏,他巡店習慣先檢查廁所,自豪稱:「我的廁所乾淨到在裡面吃飯都不嫌臭。」

近乎龜毛的完美先生,有時連家人也無法忍受,姊夫曾為了東西定點歸位氣得拂袖而去,周正訓堅持氣頭上不說重話,「鬧僵的場合,不要急著說『那你退股呀!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氣話,沉默是金,事緩則圓,用時間解決問題。」事隔多年,家人間感情更加親密,如今姊夫見店內整潔未達標準,會反過頭來碎唸,徹底融入阿默企業文化。

  1. 處女座A型的周正訓對清潔十分要求,進入產線前會用除塵滾輪降低毛屑汙染風險。
    處女座A型的周正訓對清潔十分要求,進入產線前會用除塵滾輪降低毛屑汙染風險。
  2. 除了蛋糕品項,如今也推出手工西點,圖為產品塔特國王。(250元/5入)
    除了蛋糕品項,如今也推出手工西點,圖為產品塔特國王。(250元/5入)

「生活水準的提升絕對不是獨善其身,我認為貧民窟裡的豪宅不是豪宅,我寧願大家都普普通通,但到哪裡都很乾淨,我們門市掃地不會只掃自己家門前,左鄰右舍都要一起掃,甚至馬路上客人停車的地方也不能髒兮兮,掃到最後鄰居都不好意思,也會跟著一起掃,這就形成一種文化。」周正訓說。

阿默獲不少名人喜愛,鴻海董事長郭台銘每年赴愛物園祭拜亡妻,必定帶上阿默蛋糕;前央行總裁彭淮南生日也會送蛋糕給親友。4年前周正訓再創「初心菓寮」,「客人都有一種想法,這禮拜買過阿默,下禮拜就換買別家,多品牌策略其實是要增加購買次數。」

  1. 4年前創立「初心菓寮」品牌,台北內湖文德總店2樓設有用餐區。
    4年前創立「初心菓寮」品牌,台北內湖文德總店2樓設有用餐區。
  2. 除了甜品外,初心菓寮也有牛肉壽喜燒烏龍麵等日式餐點。(230元/份)
    除了甜品外,初心菓寮也有牛肉壽喜燒烏龍麵等日式餐點。(230元/份)

靠著十餘款產品,阿默企業穩賺25年,每年平均有雙位數成長,卻在去年面臨瓶頸,周正訓分析:「年金改革使民眾消費力減弱,這是外在因素,但不可否認,一枝獨秀的時代早就過去了,從『人無我有』走向『人有我多』『人多我變』,如果再沒創意創新,阿默活不了第2個25年。」

進軍海外 望再創高峰

為再創高峰,周正訓將目標鎖定海外市場,8月將在香港設直營店,結合網購雙軌併行,「香港沒有彌月市場,產品口味也要重新調整,最終我還是希望做到人無我有。」他和日本工程師協力開發全自動達克瓦茲生產線,就是進軍海外的祕密武器之一。就讀台大農化系的長子周星佑,畢業後也加入團隊,負責倉儲物流,協助父親布局海外事業。

  1. 初心菓寮以販售日式和菓子為主,圖為日本新年會吃的方寸菓。(320元/3入)
    初心菓寮以販售日式和菓子為主,圖為日本新年會吃的方寸菓。(320元/3入)
  2. 與日本團隊研發自動化生產達克瓦茲,是阿默蛋糕新崛起的人氣商品。(焦糖口味,120元/8入)
    與日本團隊研發自動化生產達克瓦茲,是阿默蛋糕新崛起的人氣商品。(焦糖口味,120元/8入)

從早到晚馬不停蹄地開會,晚上9點,周正訓才步出媲美五星級飯店的辦公室,環視一手打造的王國,他不卑不亢地說:「經營企業不在大小,而是誰活得比較久且品質好,小公司各項管理都是大公司比不上的,我覺得這也是一種超越。」換上運動服、揹上羽球包,他準備迎接下一個戰場。

後記:表情決定行情

阿默產品種類較少,為求精準行銷,團隊花費不少心力做市調,但周正訓認為台灣消費者偏含蓄,大多數不敢說實話,他一針見血地說:「市調如果可以成功,所有企業都會成功,畢竟誰不做市調?準不準才是關鍵。」為此他不惜改造總部會議室,利用不透光玻璃觀察試吃者臉部表情變化,「看一群人吃完都很安靜,這東西我們就不賣了。」

午餐時刻,周正訓邀採訪團隊試吃新品,表情決定行情,我彷彿一眼就被看穿,人心不再隔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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